「你要调查系统和芯片到底存在什么问题?」小丑熊问。
“……”
林路深刚站到洗漱台前,闻言手一顿。他放下牙刷,“柯柯,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我想什么你全都能知道。”
“但是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不止你呀,我也对我自己一无所知。」小丑熊说着,自己对起了手指。
“……”
「还有,你这个卖萌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林路深扶额。
「我是从人类社会数据库里学的,筛选关键词:可爱、童真、温馨。」小丑熊说,「因为在你的大脑概念里,‘小丑熊’形象的关联词汇前三名就是这个。」
「还是,你想要我换一个?」
说着,小丑熊变成了一只在森林里奔跑的兔子。跑着跑着它成了一只羊,最后停下脚步,坐落成一座小木屋。
「这是什么?」林路深问。
「李孤飞关禁闭的时候,梦境就经常呈现这个画面。」小丑熊说,「他在深层梦境里意识相当稳定,常常独自在木屋前发很久的呆。」
「有时,旁边还会有一条狗。」
林路深没说话。他洗漱完毕,打算给李孤飞发个早上好,这才想起来还没加过李孤飞的微信。
他只能先用短信发了问好,又搜索出李孤飞的微信,发送好友申请。
「李孤飞现在在干什么?」林路深问。
「已经去上班了。」小丑熊仍旧保持着木屋形态,但说话声音和之前一样欠扁,「他去了医院,但是撤掉了监控,也许是要使用非常规手段进行讯问。」
「讯问谁?」林路深问。
「那一层住着不止一个人,其中包括钟剑。」小丑熊说。
林路深沉吟片刻,盘腿在床边坐下。
「其实我觉得,调查的事可以交给李孤飞。」小丑熊说,「从李孤飞过往处理案件的数据来看,钟剑本不属于会被他特殊讯问的那类人。」
「所以,李孤飞极大可能还是受了你的影响,尽管这未必是他想要的。」
林路深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电脑,插上电源后开机。他谈不上高兴或不高兴,就像他也已经很难感觉到愧疚一样。
林路深在网络上搜索着大脑芯片的相关新闻。出乎意料的是,围绕着芯片的负面消息虽然有很多,但基本是关于芯片的高昂费用、芯片加剧阶级固化和社会不公、以及植入芯片后人是否还是原来的自己的哲学伦理问题。
至于芯片本身,则鲜有抨击言论;其中来自使用者的第一手负面评价,更是几乎没有。
“南柯。”林路深神色微冷,声音严肃,“你跟我说实话,芯片里的系统会不会自发影响植入者的个人意志。”
任何一个产品,都不可能没有差评,何况是大脑芯片这种饱受争议的前沿科技产品。因芯片而昏迷、入院或产生执念以至于严重影响现实生活的人,并不少见。
兴许是为了让林路深心软,小丑熊又变回了玩偶的样子。它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路深一挑眉,不怎么信。
「我都说了,我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小丑熊说,「唔……其实,你也可以把我看成是脑科学中心的一个工作人员,只不过你们以肉身存在于现实世界,而我以意识存在于系统之中。」
「我也只能看到被允许看到的,只能做被允许做的。」
「透过上传的数据,我能看到外部世界的一些事,也能听到人们脑海里的一些声音。」
「但我的四周,其实是一片黑暗和寂静,就像牢笼。」
「能跟我对话的人,只有你。」
林路深半阖上电脑,蹙眉思忖。
他不记得研发那几年的事了,但按照常理,他设计南柯系统的初衷一定不是造出一个有自主意识的ai——现在这个“南柯”小丑熊,很可能只是一个副产品,是系统里自己长出的一个部分。
出于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这个部分对林路深很有感情,与林路深构建了联系。
「我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人、或功能,会影响使用者的意志。」小丑熊说,「但是我不行。我能接触到的部分,也都不行。」
小丑熊嘴巴下撇,都要哭了,「林路深,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林路深摸了摸小丑熊的头,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他几乎能感觉到它在颤抖,「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手机上,李孤飞仍旧没有通过林路深的好友申请,也许是他还在忙。林路深半真半假地又发了条短信,嗔怪他为什么不通过自己。
发完后,林路深就出门了。他打算在周边超市买点简单的食物和其他生活用品,顺便借阳光安抚一下自己和小丑熊的心绪。
这里离丹宁湖边很近。林路深买完东西,又去湖边散了散步。
森林、阳光和湖水,永远是适合思考的地方。工作日的白天,这里人很少,林路深在湖畔的石头长椅上躺下,闭目沉思,十一月的风轻轻从耳畔划过,一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小丑熊也很听话地保持着安静。它以前只能看到上传的数据,能和林路深交流后,它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
“我要去找田浩。”过了不知多久,林路深倏然睁开了眼。
「田浩?」小丑熊说,「你那个前任?」
「是。」林路深一个鲤鱼打挺,从长椅上坐起来。他屈起一条腿,「现在回想,田浩当时的很多行为都不太正常。」
「当众昏迷对一个演员来说是致命打击。站在他的立场,他也一定希望有机会能给自己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