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敬锡阴沉沉地坐一旁,一直没有出声地打量尹碧城。
尹碧城说完这些,便惧怕似的低下头,无比规矩。
三人心思各异,沉默的颠簸完了最后一段路,到了教司坊。
天色已近黄昏,本该是人静之时,教司坊内却依然箫管嘈喝,脂粉香气盈满接到。
屋檐低矮的房屋密如蚁穴,绵延不绝。
那些个躲在屋子里的小娘子们,像是被拘在笼中的一只只小小鸟雀,不敢出来,又心生好奇,只得从窗棂门扉的缝隙间用一双双媚眼,含羞带怯,或是掩以绣帕,或是掩以团扇,忽闪忽烁地打量他。
倒也不知究竟是谁在看谁了。
尹碧城带怀雍去到一处暗矮的小楼里,去他平日里练画的地方,来得急,还没收拾,地上散落着装颜料的瓷盒,画到一半的作品,墙上挂着装裱的画。
“让您见笑了。”尹碧城红着脸说。
怀雍很是好脾气,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第一次见,又不是需要多么守规矩的场所,于是看新鲜地东张西望起来。
尹碧城说:“我把我喜欢的画作都收起来了。我这就给您拿。”
他的声音很温驯,温驯的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小狗。
但那沉沉的画卷之下赫然藏有一把未出鞘的匕首。
他刚握住匕首的把,身侧响起卢敬锡的声音:“你磨磨蹭蹭在做什么?”
不行。
还不是时候。
尹碧城阖目屏息一瞬。
重新睁开眼,已然抹去了滔天的怨恨。
尹碧城再抬起头,又换上温润无辜的笑脸,腼腆地说:“我的技艺还不算精巧,并不是每幅画都画得好,我想挑出一些我觉得好的再给雍公子看。”
卢敬锡问:“得先检查过才好给公子看,你的箱笼里放着什么?给我看看。”
怀雍指责卢敬锡:“你对一个小孩子那么凶干什么?”
卢敬锡:“他是小孩子?他就比你小两岁,身量和你也差不多,不算小孩了。再说了,就算是小孩也不能掉以轻心。小孩就不能是坏人吗?我看他言行举止颇为古怪,不可不慎。”
怀雍:“他长成这样,怎么会是坏人?”
卢敬锡似被噎住,刚要说话,尹碧城插嘴怯生生地说:“雍公子,你们请别吵了,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一时糊涂,高兴过了头,竟然答应把雍公子带来这种地方,是我不好。”
卢敬锡眉头皱得更紧,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对方,仿似想要看破妖魔的伪装。
怀雍甚是吃这一套的,阻拦他说:“行了,你把人都吓到了。”
尹碧城拖动箱笼藏了一藏,卢敬锡觉得奇怪,不肯让他,说:“你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