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太过单薄了。
背井离乡的日子,颠沛流离是免不了的,她这样鲜妍的灵魂,那些年该如何伏低生活。
显而易见的。
她过得不好。
他垂眸藏下所有情绪,牵着沈暮帘走上台。
水晶灯照在他们身上,碎片般的剪影,掀起短暂的光晕。
台下的宾客被他们吸引,纷纷仰头驻足。
一位是坞港只手遮天的权贵,一位是跌落神坛的遗孤。
却仿佛是两支共生缠绕的凌霄花。
气氛又重新推向高潮,人潮开始涌动,噪杂热闹。
舅舅看着两人谁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气得脸红脖子青,却只敢挂着尴尬的笑领着人在台下恭维。
一场纸醉金迷的狂欢,声浪一层比一层高。
所有人都在混乱中举着酒杯拼命捧起这位顾氏太子爷。
沈暮帘站在礼堂的至高点,旁观着这场与她无关的尊荣,微微屏息。
顾佑远却在气焰最盛时携着沈暮帘在最后一处台阶站定,垂眸向下望,出声打断:
“我转让了沈氏的所有权。”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宾客停滞。
犹如烧得正旺的篝火被瓢泼大雨一瞬浇灭,整个宴会缓缓静了下来,直至陷入窒息的沉默。
随后,四下开始响起窸窣的谈论声,声势浩大,愈发不可收拾。
舅舅懵了片刻,擦了额间的冷汗,匆匆想要走上台,却被一旁的吴特助拦下。
就连沈暮帘也微微愣神,不自觉仰头看着他。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沈氏最终没有落在他的手中?
怎么可能?
之前她在小叔那分明已经见过顾佑远为收购沈氏而签下的巨额协议。
自愿放弃沈失的所有权,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资本家的作风。
他究竟想做什么?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顾佑远缓缓侧过头,在人声鼎沸里,对上她的眼眸。
繁灯千盏,他与她并肩而立。
一切仿佛蒙上薄纱,朦胧得恰到好处。
他的身上氤氲着令人心安的雪松香,沈暮帘几乎要溺亡在他的眼神里。
顾佑远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微微仰起头,向在场所有摒弃她的权贵宣告——
“沈氏交接文件的落款,填的是沈小姐的名字。”
chapter6
从礼堂出来时,台阶已经堆满了白色。
下雪了。
扑簌簌从黑蒙的天空落下,像是圣洁的礼花。
沈暮帘跨出屋檐之下,缓缓伸出手接住。
记得那天也是这样一望无际的白茫,她站在雪地中央,看着父亲的墓碑。
睫毛结满了冰霜,全身被冻得没有知觉,可她依旧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那么汹涌,那么赢弱。
在那天之后。
她沉入海底,无时无刻不在等着厚积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