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贺玥惯来是一个会调理心境的人,可当一件一件困苦累叠起来,心弦被强制性的一寸寸绷紧,令她几乎头痛欲裂。
她从头至尾只是一个惜命爱财的普通人,而宁如颂却是个过于令人畏惧胆寒的掌权者,权势渗进他的骨髓,浸进他的一举一动,在这样的人面前虚伪作戏,需要付出太多的心神。
宁如颂已经早早离开,潘家的事牵连太多,他不得不去处理,这次事件结束,何家就在朝堂上一家独大了,好也不好,在他登基之前何家是助力,在登基之后就变会变为阻力,其中平衡收束之道还待慢慢商榷。
血脉与权力相互交织,人性与贪念模糊不清。
贺玥早膳未用几口,就在碧院古树下躺椅中小憩,不能再多思多虑了,宁如颂不值当她如此。
心中多骂几句狗男人,延年益寿心绪好,乌龟是王八蛋,宁如颂是条狗。
茉儿抱着小溜在回廊中停滞下脚步,望着古树下的贺玥,艳绝的狐狸眼中悔涩横生,他今日打听到了一些事,原来贺氏是被太子强娶回东宫的,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令一国储君分寸大失,不顾体面。
视线迁移,古树下的贺氏阖着目,身着宫缎素色罗裙,鬓边珠翠华美,容色清幽秾丽、霜凛雪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珍稀丽人。
回廊另一头,小桃子步履匆匆,神情沉重,见茉儿不恭敬的盯着太子妃,转头轻声呵斥一声,“放肆,没有规矩。”
茉儿赶忙垂头,畏怯的说道,“桃姑姑,奴婢知错。”
规矩、规矩、规矩!那是真憋屈!
小桃子明显有要紧事,骂过一声就走了,步伐快疾的走到贺玥面前,微微平复几瞬,调理过急的呼吸声,后跪在地上,垂首恭谨道,“打搅太子妃休息乃奴婢死罪,但是皇后娘娘那边派人来请太子妃去坤宁宫商讨您和太子殿下的大婚事项。”
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就定在今年冬日,但是具体时间、具体章程都没定下,何皇后来请太子妃去商议是合情合理的。
贺玥微蹙黛眉,睁开眼眸,抬臂,小桃子忙不迭的起身躬着腰搀扶,“太子妃轿辇已经在殿门口候着了。”
“派一个人去告知太子殿下。”贺玥音调平冷,麻烦,她只想在古树下躺一天,无聊了就叫茉儿跳舞给她看,这叫物尽其用,总不能让其荒废了多年习舞的功力。
小桃子低头欠身,“是,太子妃。”
“啊!”小桃子才走了几步路,正要派人去通传,却被不知道哪里的石子击中了腿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喵~喵~”小溜呆在茉儿的怀里懒洋洋的叫唤着,雪白的耳朵耸动。
蠢猫!茉儿装作与他无关的抚摸着小溜,一抬头却探进太子妃贺氏淡雅疏凛的眸子中,他手微微一颤。
……
华辇往坤宁宫方向行驶,贺玥坐在上面,发髻上雍贵的珠翠微微晃动。
她涂着丹蔻的纤指一下一下的轻敲扶手,低低叹了一声,“下次谨慎些,招祸上身就迟了,宫里的人,尤其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几乎都是得道的人精。”
小桃子腿部受伤,于是贺玥就指了茉儿跟随。
茉儿知晓自个儿被发觉,也没有什么羞愧,只是说道,“她总拿规矩打压奴婢,奴婢一时气急才逾越了,下次定然不敢。”
下次还敢,他不信贺氏还会为小桃子出头做主。
“没有规矩,你就是下一个小梨子。”贺玥说出这句话就不再同他言语。
华辇停在坤宁宫门口,茉儿正欲搀扶贺玥下辇,却被她避开。
茉儿收回手臂,内心腹诽,他还不稀得扶呢!
贺玥进坤宁宫内殿时,身后的茉儿却被一个太监拦下。
“皇后娘娘就见太子妃您一个人。”
贺玥面露不虞,何皇后这是要搞事情呀,“为何?”
太监弯着腰,姿态谦卑,答非所问,“太子妃来之前定是派人知会过太子殿下了,所以放心就好。”
贺玥只能将茉儿留在外头,只身进了坤宁宫内殿。
她脚步凝滞,看向坐在案几前的靖穆帝,视线环移,根本没有何皇后的身影。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这是何意?”贺玥屈膝行礼问道。
靖穆帝为何要以这种回旋的方式见她,何皇后为何又同意他如此做,此时巨大的迷茫充斥着贺玥的心神。
案几上放着一本翻了几页的道经,靖穆帝手里捻弄着道家念珠,眉目雍华舒冷,他看向贺玥,停下手上的动作,念珠重新带回腕间,他嗓音清和,“坐吧。”
贺玥盯睨着靖穆帝,窥探不出分毫,只得端庄的坐在他面前。
“大婚即将提上日程,你愿意吗?”靖穆帝将道经阖上后反诘问她。
靖穆帝的语气清正雍容,面色平和,仿佛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贺玥呼吸渐渐沉重,心跳缓缓滞涨,她掀眸,“不愿可以吗?”
她恍惚间觉得一个涂满毒素的苹果悬在她眼前,在诱捕着她这个猎物,这个苹果唾手可得,隐患重重。
“自是可以。”靖穆帝端起茶盏,用杯盖揩着杯沿,嗓音淳和宽然。
段家妻
自是可以,贺玥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她抬眸直视靖穆帝,“陛下要放民妇出宫吗?为何?”
她同靖穆帝只是见过寥寥几面罢了,他为何要出手相助,还是想利用她来对付宁如颂,靖穆帝和太子不和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朕欠你先夫一个人情,想早早还清罢了。”靖穆帝清雍的面上波澜不动,微呷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