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已经聚集了数百名新科状元,黑压压一群人,成堆地闲聊。
黛玉寻到了孟子川,孟子川朝他挤了挤眼睛,低声交谈,“你在京城里买了宅子了?”
“我家里在京城里本来就有宅子,前阵子命人修缮打理,这两日恰好可以乔迁了。”
孟子川嘿嘿笑道:“我昨日碰见了一个绝色丫鬟,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心里很喜欢。只是回家就要完婚了,不好带回去,就送给你当作是乔迁之礼了。”
黛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别弄这些,我还想要家里清净一点呢。”
他不由嫌弃起孟子川的说辞,“动不动就绝色丫鬟,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绝色美人,多半是牙婆子夸嘴。别人奉承你几句,你就上了当。”
孟子川不以为然道:“你见过那么多绝色美人,我可是井底之蛙听说今日也要选秀,来的全都是绝色”
黛玉脑中闪过宝钗的样子,低头一笑。孟子川奇怪地问,“笑什么?”
这时太监唤人列队入内。黛玉是第一甲的进士,于是站在头阵,身旁恰好是那日碰见的胡惟清。
黛玉和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往阶上一看,正好看见胡惟亲的族叔——内阁阁老胡鹤岭。
胡阁老两鬓斑白,双颊凹陷,宽大的官服穿在身上,随风抖擞着。他稀疏的眉头永远都是蹙着的,像是时时刻刻为了家国大事殚精竭虑。
他是这次殿试的读卷官。皇帝并太子二殿下露了面之后,就由着胡阁老来宣读金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德启四年五月二日,策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第一名胡惟清;第一甲第二名林黛玉钦此!”
宣读完毕,擂鼓奏乐,文武百官并新科进士们向殿前的皇帝俯伏道贺。
皇帝微笑道:“众爱卿平身!”
接着执事官宣布新科进士觐见皇帝。
胡鹤岭高声唱传,声音苍老嘶哑,“一甲第一名胡惟清!”
两旁有鸿胪官复传道:“一甲第一名胡惟清!”
殿前传声如洪钟,胡惟清出来行大礼。
满殿的人都聚集在这个看上去身子羸弱的青年人,站在上头的胡鹤岭板正地站着,眼睛里一丝异样的情绪都难以捕捉。
反倒是身旁其他的阁老,以及高品级的其他官员们都满含笑意。
黛玉很想把头再抬高一点,去看看站得更高的皇帝和皇子们是何表情。
不过他没有这个机会,很快就在唱传“一甲第二名林黛玉!”
黛玉出列下拜,抬起头来看见皇帝远远地朝他笑,不知道和太子说些什么,旁边的二皇子冷着脸,一脸像被抢了珍贵的东西的不痛快。
黛玉淡定地垂下眼皮,与我何干?
再接着唱传一甲第三名和二甲三甲的头名。
在雄浑的乐声中,新科进士再次跪拜天子,大典就结束了。
待圣驾回銮,进士们也鱼贯而出,孟子川跑来找黛玉,跟紧在他身后,“怎么你是榜眼?你不应该是状元吗?明眼人都知道胡惟清和胡阁老的关系,还被钦定为状元,这不是暗箱操作吗?!”
黛玉眉眼肃然看着他,“皇城大内,莫议是非。”
正要走出午门,后头有一个太监气喘吁吁地赶来,“大人,林大人,陛下召见一甲前三名和二甲三甲的头名,你快回去吧。”
黛玉闻言,和孟子川作别,转身随着太监走。
他被待到了御花园里,园子里正在选秀女,处处都是云鬓粉脸的美人,甜香扑鼻。
黛玉心里明白了。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圣上会给殿试表现出色的士子指婚。若指给自己头上了,就算对方是仇家的女儿,都得欢天喜地接了这门亲事。
黛玉并不想要这桩好事,他随着引领太监入席,左右看看。
除去已经认识的胡惟清,黛玉仔细端详一甲第三名的周正旭,被钦定为探花郎,模样气质确实不错,儒雅温和。
他感觉到黛玉的打量,朝黛玉笑了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黛玉很满意,就给这位出身闽南乡绅人家的探花郎赐婚吧。
选秀已经开始了,堂外的太监高声唱着各位秀女的家世姓名。
皇帝的兴趣寥寥,他朝着几位新科进士笑道:“今年选上的进士都很年轻,我看你们都未有婚配,不如今儿我来做个月老,凑成几对好姻缘。”
太子殿下在一旁凑趣道:“父皇福泽深重,牵的姻缘线必是圆满和乐的。”他看向白发苍苍但仍双眼炯炯的太后,“皇祖母娘家的汪表弟中了二甲第二名,不如先给汪表弟点了鸳鸯谱如何?”
汪太后手撑在雕凤扶手上,看向了几位新科进士。
二甲第二名的汪策起身觐见,汪策的父亲是御林军副指挥使汪志,也是汪太后娘家的侄子。
太子看着眼前这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年轻人,向皇帝和太后道:“表弟能文能武,比他父亲还厉害着,也不知道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几个时辰能来睡觉?”
汪策很实在地拱手道:“我一日要睡足五个时辰,习武其实不难,早晚各打一遍拳,重在坚持,水滴方能石穿。我还有一位厉害的武师傅,他教导得格外有章法,太子殿下若是有意,可将他请进宫里请教。”
皇帝开口大笑,和太后道:“汪志是一个闷葫芦一根筋,他儿子也是个愣小子。”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黛玉也忍俊不禁,转眼望去,胡惟清独自一人正襟危坐,手攥成拳,嘴抿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