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开始,太后便来到西侧殿中,亲自监督谢珺的装扮事宜,一切都是按照后妃侍寝规格来的,尽管皇帝并没有明说今晚要留谢珺侍寝,但在太后看来,用晚膳与侍寝二者并无差别。
反正今晚就算皇帝不留谢珺侍寝,太后也会想方设法让谢珺留下,只要谢珺成功在昭福殿过夜,等那商户之女再回宫中,便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等谢珺装扮得差不多了,太后屏退左右,将谢珺召唤至身前,拉起她的手,细细的将她上下打量:
“还不错。”
谢珺垂首,小声说:“谢太后。”
大概是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太后很满意,竟从自己发鬓上取下一支玉簪,亲手为谢珺簪上:
“今晚若事成,前事便既往不咎,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谢珺微微抬眼,看向太后那万分期待的目光,矜持颔首后欲告退,却又被唤住:“等等。”
太后一招手,等候多时的苏嬷嬷便从一侧走出,将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递至谢珺面前,谢珺不解:
“太后,此乃何物?”
太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起身从苏嬷嬷手中接过瓷瓶,摆了摆手,让苏嬷嬷退下,偌大房间里只剩太后与谢珺二人。
将瓷瓶递去,等谢珺接过,太后才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在谢珺耳旁说了几句,谢珺眉心不禁微蹙。
“听懂了吗?”太后说完便退开两步,对谢珺问。
谢珺低头看着手中瓷瓶,指节掐得泛白,最终经过一番天人之战后,还是决定对太后稍加提醒:
“此物性烈,恐伤龙体啊。”
太后却摇头:“都是草本之物,不过是药性重了些。”
“药性重的话,必然会伤了陛下,请太后莫要轻信……务必三思!”谢珺对这个姑母实在有些无语,此刻她彻底明白了祖父的难和祁昭的失望。
“放肆!”太后厉声喝道:“哀家让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太后不喜被人说教,本就对谢珺心存不满,若非想用她对付那个商户之女,太后是断断不能接受这么一个水性杨花丢人现眼的东西,若她乖乖听话便罢,若是还想摆从前皇后的谱儿,就算她是谢氏之女,太后也留她不得。
思及此,太后眸中杀意微敛,沉下声耐着性子与她解释:
“你当知晓皇帝自小身体调理过,寻常药物对他无用,信国公夫人这才敬献此药,皆由国公亲身试过药了,并不伤身。”
“原本这药不必你亲自下,可皇帝身边守备森严,除了你旁人没有机会接触晚膳,你且安下心,悄悄寻个机会让皇帝吃下,今夜与他事成,对你、对哀家、对谢家百利而无一害。”
谢珺听太后提起谢家,心中无声叹息:
“信国公夫人说父亲以身试药,那太后可曾当面问过父亲?他亲口对太后您说了此物对身体无碍?”
太后面色一变,抬手便甩了谢珺一巴掌:
“混账!”
谢珺这番发自肺腑的疑问,在太后听来却是侮辱。
捂着被被打得发烫的面颊,谢珺暗自叹息,她这位姑母的任性超乎她的想像。
当年谢律之所以能成功与宁王里应外合的谋反,也是因为姑母对他不设防,被谢律几句花言巧语就从她这骗走了内阁的兵力分布图,若非祁昭警觉,提前布置,联络武安侯出兵围剿,只怕这天下早就是宁王的。
那时祁昭不过十二岁,他怎么也想不到,给敌人递刀,在背后捅他的人竟会是自己的母亲,而当事人竟还表现得一无所知。
事后祖父质问姑母为何要给谢律兵力分布图,太后也只是哭着抱怨:我哪知道他狼子野心,我只当他是自家兄弟……
祖父当时看着无知透顶的女儿,只怕是心如刀绞悔不当初,可犯下滔天大罪的人是他的儿女,他只能主动承担责任,让长子谢律自尽,以保全信国公府上下,他自己也因此事被拖垮了身体。
而在谢律谋反一事中,原本最该担责的太后谢兰却完美隐身,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那之后,太后倒是发现皇帝不再听从她的吩咐,不再与她亲近,她不去反省自己,反而一边贪图享乐,一边责怪皇帝变了,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敬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