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歇笑容淡了几分,“一国之君,没人买得起。”
这话中的回避之意便是林阙是个傻子也能听明白,放在从前,他可能就乖顺的跟着跳过去了,可这回他突然不想那样听话。
于是他道:“给子歇,一个铜板都不收,你要是不要?”
云歇侧过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咸不淡道:“聂平良此人不错,攻城略地他不行,但是守城的本事还是有的。”
“……就依子歇。”林阙最终还是退了一步。
这么久以来,云歇明面上只拒绝过他一次,其余时候都是将他的心意视作空气。
云歇感受到那饱含失落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莫名的不适,却还是忍着没有回头。
谈了一个一个时辰的国事之后林阙只觉得胸闷气短,抬脚上御花园闲逛去了。
云歇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最后将脸埋进掌心。
这个人,真是……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指尖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目光落在窗外高墙上,随意落下的一只鸟。
宝月端着糕点进来,将东西摆在桌子上之后欲言又止的看向云歇。
主子的事本是轮不到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人插嘴的,只是看着两个人拉扯纠葛,就始终没有个结果,是一个人心中就会交集。
她还和虎生那个傻小子打赌,就赌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能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可是眼瞧着这俩人平日里就跟那相敬如宾的夫妻一样,隔个□□日还会小吵上一次,吵架之后又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无限循环却始终没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没有事情干就去寻你家陛下。”
宝月被吓得一抖,好悬摔了托盘,杏眸里满是惊慌失措,最后略一俯身跑了出去。
云公子怎么忽然如此吓人!
宝月跑出去的时候还迎面撞上了虎生,亏得虎生也是个练家子,堪堪躲开,没叫两个人光天化日就抱上。
“怎么了这是,活脱一副被狗撵的模样。”虎生摸不着头脑。
宝月平日里跟他斗嘴斗惯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反驳的话来,最后硬生生止住了,只道:“你家公子和我家陛下又吵起来了,你且进去哄哄吧。”
说完,甩头走了。
虎生消化着得到的消息,随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然后推门进屋。
“公子!暗卫传消息来了!”虎生面色凝重,“陈国整军五万,由他们的三皇子楚澈领军,瞧这行军方向是向咱们的边境来的。”
云歇猛地抬起头。
陈国在宣国西侧,两国虽是邻国,中间却隔着一片天然峡谷,将两国隔离开来,数日间有所来往却不算轻后,如今落井下石也不奇怪。
只是来的也忒快了些。
虎生见云歇起身,连忙追上去问道:“公子,你去哪里呀?”
“御书房。”
御书房内,林阙在椅子上坐着,这早不是当初林灼那把镶嵌大大小小宝石的椅子了,不过是平民家也能见到的普通木椅罢了。
前头那把叫他将宝石抠了出来转卖,如今已经充作军费了。
底下稀稀拉拉站着五个大臣,三个兵部的,两个户部的。
暗卫通报消息一向是分两拨人,一波告诉云歇,一波告诉林阙,此时林阙也得到了消息,原本几位大臣进宫是要商谈后续军备的问题,如今倒是直接上台上另一场战争了。
户部侍郎是个白面书生,名叫金鸣,也是个世家出来的,几次动乱之后,上头的人死干净了,他就稀里糊涂上来了,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胆量与担当,但是肚子里那些墨水还是足以撑起这个位置的,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林阙也就放任了。
那金鸣在一片寂静之中,嗫嚅着张口:“其实那成果还是讲理的,几年前先帝也曾与陈国有所摩擦,陈国曾放话只要把猊羽郡五城划给陈国便可与我国……重修旧好。”
林阙还没发话,那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柳陈政就眼一横嘴一歪开口毫不客气道:“此战还未动一兵一剑,金侍郎便先想着割地如此丧权辱国的事情,就是现在陛下将你拉出去乱棍打死,那也算是还朝政清明!振群臣之心!”
“……陛下还没发话呢,你张什么嘴?”金鸣涨红了一张脸,梗着脖子反驳,“如今朝堂之上,你能抓出第二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吗?若是此战真的打起来,失去的不止那五城又怎么办?柳尚书敢担这个责任么!”
“巧言令色!胡言乱语!”柳陈政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就是个见到强敌就怂了的孬种,天下岂有未战先割地之理?你这是要我宣国为万世耻笑,你又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林阙支着下巴,看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争论。
金鸣道:“史书不过是给后世人看的,其中能做的文章多了去了,后世人终究不能切身理会当事人的难处,度过眼下的难关才是当下最要紧之事!”
柳陈政喘着粗气,眼神不住的来回打量着他,最后定论道:“还眼下的难关,宣国要是真到了难关,你头一个便能去当卖国奴。”
“你!”金鸣气急,转过身子扑通一跪,方才周深还锐利的气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陛下!他这是重伤诽谤微臣,您要为微臣做主啊!”
柳陈政被他这恶人先告状的行径惊的瞪大了眼睛,才要张嘴,就见林阙抬了手。
随后外面进来了几个一身白衣的侍卫,那打扮在场的几人都不陌生,正是林阙之前私养的暗卫。
这支本来见不得光的队伍在林阙登基之后也被搬到了明面上来,这些日子不少抄家灭族的事情都是由他们去办的,手上沾了不少的血,偏偏还一袭白衣,以致朝臣们见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总是浑身的鲜血跟穿了一身红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