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如今这季节,又不是吴州,京城哪里有河虾?”
他把桑叶纸摊开在床头的矮几上,一迭金黄酥脆的萝卜丝饼边缘有点焦,散发着勾人的香。
城中出了大事,京兆尹换了长官,百年世家一朝零落,他们近来都在鸡飞狗跳忙着搜查。
“如今尽可放心了,已然搜到了一个女子,各衙门都偃旗息鼓了,”
陆晏然看着云暮扁扁嘴,也不去搭理那饼,本打算去揉她脑袋的指尖在空中停了下来。
他还是笑眯眯道,“我这地痞嘛,本也不会带着手下人来搜自家院子,你阿晏哥哥虽没出息中不了科举,也混不上恩荫,但这点职权还是有的。”
“如此过阵子可以去寻三婶了。”
云暮长出一口气,三叔死了,她想看看三婶如今过得好不好。
西山躲过的那两次搜捕,都是精壮汉子撑了船蒿,好水性的泅下水底,或许寻得是她的“尸首”。
以崔琰对她的情分,寻她两日做做样子求个安心而已,大概也不会继续浪费时间和心力。
人活一世,莫把自己看的太重实是件好事。
“依我看,户籍的事还是要抓紧些。吴州水患之后,空户籍不难找,我寻那同乡是咱们隔壁县的,他的妹妹户籍尚未销去——”
陆晏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伸手在云暮面前晃晃,“年年,想什么呢?”
“你是说户籍吗?”
云蓝回神冲他笑着,脸颊的小窝盛满阳光,杏眼中竟闪过许久未见的狡黠。
她从被子中慢慢挪出来,翻滚到床头柜子边,从里面的包袱中拿出油纸包好的薄薄几张纸,素手一展摊开在那萝卜丝饼旁边。
“在这里啊。”
微黄略厚带绫纹的官纸,鲜红的戳子。
货真价实的户籍文书。
陆晏然目瞪口呆愕然看着她。
“阿晏,你是不知道用萝卜刻一个印有多难。”
云暮闷声道,她再也不想吃萝卜了。
窗棂上落了两只麻雀,蹦蹦跳跳打起架来,发出很轻的笃笃声,缓缓落在心间。
云暮看着阿晏脸上惊喜的笑容,忽有些感慨。
或许是上天帮她,崔琰恰好那样一个时间给了她身契,让她同这段孽缘彻彻底底的切割干净。
也好。
相烹
“姨娘说,要戴着头一次伺候您的耳钉,去摸那含元寺的求子石,菩萨才灵……”
死里逃生的春生匍匐在地上,声泪俱下,“那马车夫奴婢从未见过,一切都只听戴管事的安排!”
崔琰只觉这丫鬟哭的甚是聒噪,他摆摆手让人拖了她下去。
冰纹梅雕花紫檀盒,摊开来露出里面的身契,静静躺在案头。被下游村妇捡到的素锦帕子,白绸上晕开团团淡色血迹。
崔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玄甲军?马车夫?
果真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宽阔肩膀靠在椅背上,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案上被风吹拂的玉竹笔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