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皱眉:“眼睛都在我自己脸上了,我如何能看到自己用刀?”
“那阿乔想看吗?”白君琰问。
“……想看自己用刀的样子岂不是很奇怪?”
“怎会。”
随后苏乔被白君琰拉进屋,站在了那一块梳妆用的铜镜前。
“……这是做什么?”他问。
白君琰始终没说话,抽出他后背两把刀握在手中,贴在他耳边轻声说:“让阿乔看看,平日我是如何心动的。”
这话让苏乔听得面红心跳。他僵直地站着,感觉白君琰打开他的手心让他拿住了刀,整个后背都是白君琰的温度。
“阿乔用刀,与旁人不同。”白君琰抓着他的两只手,动作缓慢地使出他用刀的招式,说话声音也是极轻极缓,“这双刀,是我见过最不锋利,却也是最锋利的刀。”
他不敢看镜子,不是真觉得拿刀的自己不好看,而是不敢看身后的白君琰。他总觉得白君琰跟之前比起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怕一眼就把人看穿,甚至自己没有准备好。
“我听不懂……”他于是低声敷衍。
白君琰复而耐心地与他解释:“阿乔心地善良,刀刃不够锋利,但阿乔也爱憎分明,这刀锋便所向披靡,无人可当。”
苏乔觉得很是别扭,舔了舔嘴唇说:“我不想看了。”
“阿乔,”白君琰下巴搁在他肩上,看着镜子里的两人突然说:“若是有一天,我又忘了一切……”
苏乔猛地转身退了半步,反问他:“什么叫又忘了?”
“阿乔别着急,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
“你要是再忘了,我就马上离开你。”苏乔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用力甩开他的手:“这次我真的会离开你,我不会再等你了。”
白君琰手臂僵在半空中,嘴唇动了动,“阿乔我只是……”
“别开这种玩笑,琰哥,”苏乔领会了他后半句话的意思,错身一步走出去,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又停下来。
“我会当真。”他笃定地说。
院里墙根那处一棵挺拔的梧桐正簌簌落着叶,锁了满园的秋色。白君琰跟着苏乔回到院里,看着他略单薄的背影,最后又抬头看向了那些纷扬而下的梧桐落叶。
晚些时候吃过饭,白君琰见苏乔仍是心情不大好,便提出想和他去看东江一年一次的放海灯,一反常态地软磨硬泡把人拉着出了门。
中原许多地方都有放河灯以寄托心愿的风俗,只有这东江与其他地方都不太相同,放的是“海灯”而非河灯。
东江就在海边,许多人家都是靠出海捕鱼为生,因此海产丰富,海鱼以河运通往中原各地,换了白花花的银子回来,东江当地便十分繁荣。
朝廷禁渔令春启秋解,中秋前后是捕鱼的最好时机,秋初的开船仪式过后,中秋佳节渔民们还要举行一次盛大的活动来向上天祈求出海平安。
苏乔知道若是自己不来,那白君琰可以一直念叨,他吃完饭刚放了碗,就和人来了海边。
此时海边已有许多渔船停靠,这最显眼的,还是那艘通体发白——桅杆甲板都是象牙白的船。船上有灯火,挂了一些灯笼和一些不太认识的小物件。
两人站在人群之中,也仰头看着那巨大的白船,苏乔抱着手臂偏过头问身边的人:“老人家,我是外地来的,跟您打听打听,为何这儿这么多船,只有那艘船是白的?”
老人家摇摇头:“东江这许多渔船我都见过,这一艘还真是……真是没见过。”
“往年都没有?”苏乔看看船,又问:“这船看上去大了一倍,会不会是官府的?”
“哎,那不可能,人家朝廷是有规定的,官府的船不和百姓的船一道,更不可能停一起了!”
苏乔随即挑眉,摸了摸下巴说:“那依您看,这船它……它是渔船吗?”
白君琰闻言看他,马上又将视线落在了白船上。
接着那老人当真十分肯定地告诉苏乔:“那不是,肯定不是,这船一看就是住人的不是装鱼的。”
“这怎么看得出……”苏乔话音未落,人群便开始躁动。
他转身看向海面,正好看到上百海灯飞向夜空中,而后整个海滩变得热闹非凡。他与白君琰对视一眼,目光齐齐落在那白色大船上。
海风一吹,原本缓缓升起的海灯便偏离原来的方向飘往北边,众人的视线也随之向北。正当这放海灯的仪式进展到了一半,那白色的大船内突然几声爆裂般的脆响,紧接着便有一人着一件蓝灰的长衫从船中飞出,一身的木屑悉数抖落在海面上。那人手持长剑并未出鞘,自船中飞向夜空,脚踏海灯不知在躲避着什么东西——苏乔抱着手臂仔细看了看,确实没看到他身后有人。
刚刚还热闹的海滩忽然陷入一片混乱,众人四散逃开,苏乔没留心被人撞得重心不稳,靠在白君琰身上借力站好,刚站稳又有一个小女孩儿朝他跑过来,他连忙抬起手臂侧身让开,脚也不由踮起来。
“哎呀快跑吧,蓬莱剑派内斗,打得可凶了!还有凭楼阁也横插一脚,非要让蓬莱把司徒瑾交出去,真是搞得鸡犬不宁!”
“可不是嘛!你看那司徒瑾,这里外不是人——哎你干嘛啊!”
苏乔一把抓住从身边跑过的一个人,问他:“这白船是蓬莱剑派的?那人是司徒瑾?”
被抓的那人看他一眼:“是啊,蓬莱剑宗的大船。哎哎哎,你放开我,你不跑我还跑呢!”
那人挣不脱,气急败坏地甩着手,苏乔于是又问:“你方才说凭楼阁横插一脚,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