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当下,将近一个月不曾见面的人,开口第一句竟是道歉。
明若清沉思了很久,其实她也认同南初七在那天说过的话,一颗心总共就这么点位置,如果一直被从前的情谊占据,很难再容下其他人。
可是,她才不要改。
十四年前杨玉尘之死,她还记得。无数人的视角拼凑不出一件完整的事实,唯独让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那场狂欢之下,她不敢忘自己的努力最后只换来一句天理昭彰,她所敬仰的师兄泯然众人,全都是因为他活该。
喊到最后,换来一句薛允申的别再说了。
十一年前处决楚霄,原以为鬼神效灵,老天有眼,等得太久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沉冤莫白,可直到现在也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
虽辽鹤归来,昨日血溅玉碎,孤魂十年不得还,但何其有幸,世间许她再次和师兄重逢,她且等着三光俱照覆盆的那一天。
所以这声“对不起”,不知是愧疚自己为一个旧人忽视了太多,还是表明即便有错,她也会继续走下去。
明若清莫名想起了付清乐,或许是觉得处境竟如此相似,她有感而:“天下有鱼与熊掌之不相得者,这是我的选择,重来一遍我也会这么做的。”
南初七没说话,只是静坐。他太了解明若清的为人,认定一件事哪里肯轻易放手,如果乐在其中,不代表错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和她决裂。
果然,短暂分别后,明若清仍是这样回答。
他也想通了,人生无非八个字:生死由命,淡然处之。
都去他妈的。
南初七摸了把脸,神色略显得疲倦,沉沉说着:“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不用跟我道歉。”
他理解明若清的选择,明若清也明白他的默认,算是为这些天的绝交画上句号,重新和好的意思。但明若清紧接着又说:“没有,你高兴早了。”
给台阶就下,明若清都懂,可惜她犯的又不止这一桩。
南初七听完果然精神多了,他直起腰杆,憋着一口气差点饮恨西北:“我前脚刚离开猎场,后脚就出事。人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你故意的吧?”
明若清张嘴,正要狡辩反正都回不去,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南初七竖起食指隔在二人中间,示意她先闭嘴:“人生无非八个字——”
“啥?”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洞窟有回音加持,空荡荡像被嚼碎了似的,十足地耐人寻味,显得南初七的糙话很是高级,明若清肃然起敬。
以至于忽视了,回音之外还有一段不怎么明显的琴音。
再后来生的,便是虬奎意外苏醒,唐沂撞破石壁,叫他们快跑。
明若清就是在这时现了两道奇怪的光影,不等她反应,虬奎郁然直来,须臾转近,却因这一金一蓝扰乱步伐,趔趄着撞向另一侧。头顶霎时失了隔挡,风雪全部倾泻进来,一波波炸开,化为雪雾充斥了整座山洞。明若清下意识闭眼护住脑袋,那光影紧随其后,从她耳畔呼啸掠过,凝聚而起的剑气纵横四方,石笋纷纷断裂,洞窟正以极快的度崩塌,虬奎追上来也是迟早的事。
在气劲结束的短暂空隙里,明若清才敢重新抬头,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剑。
鲸鸣海浪声让她确定,可是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华鲸和琴瑟?
剑影并无杀意,想来是那俩孩子还做不到隔空催剑,附近也没有他们的身影。明若清正愁手无寸铁,心痒得很,有什么便接什么。她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流光溢彩的剑身上,抬手转收一气呵成,云背挽花斩灭雪雾碎石,解了燃眉之急。她掐着时间,待华鲸一停,她足尖轻点跃起,总算搭了趟顺风剑。
全身只剩三脚猫功夫的明若清毕竟不是剑主,做不到形随意走,只能凭华鲸自主判断出路,其余的都还顺利。她正想把这事告诉给另外两人,抬眼一看好家伙,他俩直接坐上雪橇跑了。
所以南初七就说感觉哪里不对劲,逃到山下才现少了明若清,中途愣是没一个人想起来。
这回是真没理,待风波平息,他和唐沂站着挨骂。
尽管如此,南初七背在身后的手也不安分,二人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他悄悄捏了捏唐沂滚烫的指尖,幸好那丝神火还没消散,很是暖和。
要知道唐沂在三清观颇守规矩,自记事起姐姐就从未训过他,只是交流很少,受罚对他来说简直毫无经验,但在眼皮子底下搞点小动作,好像是这般年纪的无师自通。
他也不动声色地捏回去,意思是他不想当出头鸟。
南初七错愕,真会说笑,难道他就敢吗?
面对明若清的责骂,唐沂低垂脑袋,被丝遮住了大半表情,看样子是知道错了,而在不易察觉的身后,他继续哄骗南初七先开口。
既然宋二爷可以和他大侄女用眼神交流,大侄女甚至学会了唇语,那他们也有一套独有的密语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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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经验,全凭信念。
后来不知谈了什么,南初七一个没忍住,嘴上噗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