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朝,受宠的方士为大明之最,同样关在诏狱里面的方士,也几乎过了前朝的总和。
现场博得朱厚熜信任的机会,只有一次,代价一定是牛顿的往后余生。
巨大的压力,足够让平常人心理崩溃。
牛顿的礼节却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
“臣领旨。”
只不过是现场演示自己的学术成果而已,就算审稿人是当今的皇帝,也根本无法让牛顿动摇一刻。
他的理论都是经过了严密的数学论证,从天道中窥探出来的。
在他心里——
道,有常。
并非人力可以更改。
故而,他能姿态从容地坐在文华殿的正中,等着一群被皇帝口谕调动起来的宦官归位。
朱厚熜重新开始自己的打坐,可他的脑子里,却总是回荡着那些符号,脱开文本,只在脑子里演算。
其中的困难与滞涩感,让他眉毛紧皱。
但是,张孚敬再也闭不上他的眼睛。
他年龄最长。
反而最像个等待考试结果的书生,忍不住死死地盯着文华殿的入口。
在被召来文华殿之前,他的请辞疏文已经写罢。
搁置在他的书案之上。
就是为了这一颗,出现在六月的彗星。
他的精神已经经受不住第二次,被迫因天象告老还乡了。
天谴之说。
他们君臣两人的情分,都快受不住了。
如果、
如果牛顿真的能算出来……
张孚敬怔怔地想着,直到黄锦重新出现,带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瞥了一眼来者的九品官服。
转过头不屑地哼声。
钦天监世袭为官。
等级太低,却能在陛下面前饶舌。
吴平熟门熟路朝朱厚熜行了个大礼,他头上还冒着细汗,衣服却格外整齐。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圣,脸上挂着骄矜,等着皇帝的问话。
朱厚熜不言不语,只是稍微抬了抬下巴。
黄锦朝牛顿开口道:
“钦天监书文档册都在这里了,牛道长,请算星吧。”
他远远对吴平笑道:
“也请吴大人,对牛道长的任何疑问,知无不言。”
吴平脸色一变。
他早就打好了一套套腹稿,朝朱厚熜解释这六月的彗星,如何如何不祥。
顺便再次暗示朱厚熜——
【是张孚敬张阁老惹出这样乱象的。】
大明王朝上上下下,早就烦透了这个立志于整顿吏治的张孚敬,多少有着勋官的大佬,排着队送他这个九品小官钱财,就等着天时地利,给朱厚熜上眼药。
从前皇帝叫他过来,虽然面色如常,要让他紧张地站立很久。
可是,开口的第一句话,总是要他详解星相。
现在,他竟成了陪衬了?
他打量着黄锦温声伺候的牛顿,心里不屑。
又是一个谄媚君上的道士,还这么年轻,十几岁而已。
吴平很快低下头,向朱厚熜表态:
“陛下,太祖皇帝曾有禁令——”
“习历者遣戍,造历者殊死。”
“非钦天监不得私自演算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