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涟啊,不是二叔说你。女孩子家家的,张嘴闭嘴就是钱,太没有修养了。你这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康德禄也听见了方才宋凛川的声音。虽然没听清内容,也被他那股气势震了震,一时竟不敢对康涟洏太尖刻严厉,转而打起了温情牌。“我跟你爸是亲兄弟,你又是他唯一的孩子,我唯一的侄女儿。我们一家人,亲得不能再亲了。再说你家情况又特殊,你妈也是心疼你一个女孩子要担着整个家,这才请我帮忙管钱,帮你减轻负担的。等时机一到,我肯定会连本带息地把钱交还给你,不会贪你家一分一厘。”
“哦?那看来是我误会二叔了。原来你是一片好意。”
康涟洏呵呵一笑:“那二叔觉得,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当然是你出嫁的时候啦。那时候你就能担起为人妻为人妇的责任,真正成熟了,也会管账了。我们做长辈的才能放心把家业交给你啊。”
屁的家业。真到那时候,她怕是连个钢镚儿都见不着了。
康涟洏大声地哼了哼:“那二叔肯定认为,自己比会计还会管账了?正好我假期有空,就每天来跟你学习吧。也好早点接管家业。不然太让您和我妈等长辈操劳,我肯定过意不去。到时候心里一难受,病情就会加重。不知情的外人看了,还以为二叔对我的家业有所图谋呢。您这么为我家着想,我绝对不能让您背上这种无中生有的骂名!”
康德禄捂着心口,被他这“不成熟”的侄女一通抢白,差点没背过气去。
“哎,二叔你怎么了?是累了吗?我这有药,您要不吃两粒缓缓?”
康涟洏一脸关切地走近他。因为“着急”,“不小心”踢到了康小辉的小腿,疼得他原地跳起,暴吼出优美的中国话。
“没事没事。你别瞎忙活了,坐那儿吧。”
康德禄瞧着儿子痛苦的表情,暗恨,面上还保持着和气:“可能也是平时替你家操心太多了,心力跟不上了。只盼着你们兄妹俩能争点气懂点事儿,让我们几个老的省省心。”
“好的二叔。”康涟洏笑眯眯地应着,怡然自得地喝了口矿泉水。“那我等下就在您这儿蹭个中饭,省得顶着大日头来回跑了。”
“啊?为什么要吃饭?”康德禄愣了下,心里直犯嘀咕。
这丫头是换了个芯子吗?往时见到自己跟儿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现在怎么变成了笑面虎?
“因为饿呀。吃完饭还得好好跟您学管账、花钱呢。”
康·笑面虎·涟洏天真地歪歪脑袋,“二叔,哥,我随便吃点牛肉啊,鱼虾的就行,你们千万别破费。”
父子俩不会做饭,长年买着吃,且顿顿不缺硬菜。这些年的饭菜钱,至少有六成是她家出的。
“哈哈丫头,饭二叔管够,不过教你是不成了。真想学管账,你得找会计去。最不济也得找个有证的。说实话,我这管钱的法子,都是老路子、笨办法,不适合你们年轻人。”
康德禄口中打着哈哈,三角眼闪出精光和挑衅。意思很明显,他就要拖着,拖到不用把钱退还给大哥家。
“那二叔你有会计证吗?我记得你以前在乡财政所干过呢。”康涟洏不受这刺激,依旧笑眯眯的。
“没有。年代久远了,那时候不像现在这么正规。”
康德禄脸色一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年轻时确实在乡财政所做会计,不过是合同工。但所长对他不错,还允诺只要他拿到证,一定想办法给他解决编制。
可惜他自己不争气,不但不上进,还沾上了赌。最后丢了工作,气走了老婆,留下来的儿子也被养歪了。
“哎呀,那您的遗憾就由我弥补了。”康涟洏百感交集地一叹:“我的会计证刚下来,可以用年轻人的方式管钱了呢。”
“你这死丫--”
康德禄装不下去了,脸孔一黑,就奔过去抓康涟洏。
虚掩的铁门猛地被撞开,两个男人狼狈地跑进来,跟被警察追赶的小偷似的,四下里逃窜。有一个还慌不择路地扎进了鸡窝里。
“哎,老张,你们这什么情况?被狗撵了?”
这两个人都是康德禄的牌搭子。更确切点说,是赌友,还有一起蹲过拘留所的交情。
“是狗,警犬!”
老张边说边扯下康德禄拉着鸡笼门的手,把门带紧,又把掀起的挡雨布拽下来,缩着身体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果然下一秒,院子外就传来嘹亮的狗吠声,听着还不止一只。
三四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牵着两条大狼狗追进院子,狗身上也披了带着警徽的马甲,格外威风。
康德禄看着几张陌生的面孔,愣了下,含笑朝前头的中年男人迎过去。“戚所长,什么大案子劳您亲自带队行动?这几位是新来的兄弟吗?都辛苦了。这大热天的,快进屋吹吹空调喝点冷饮吧。”
“出任务呢,别嘻嘻哈哈的!我可不是老黄。”
戚所长板着脸推开他的手,指指身后的几人。“这几位县局的同志带了逮捕令来,要抓两名疑犯,请所里协助。你们作为乡民,也要配合公安维护一方安宁,绝不能干窝藏包庇的糊涂事!”
“疑犯?张叔,哦不,张志他们犯了什么案啊?戚所长,您放心,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肯定不会包庇罪犯的。”
康小辉毕竟年轻,比他爸脑子转得快。这时已经一边指着鸡笼和粮仓供出嫌犯躲藏地,一边紧紧拉住了他爸。生怕他一时意气,护着狐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