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潮,这是你?哪里看来的?了解得如此透彻?”
顾昔潮懒洋洋地倚在帐布前,光下的阴影掠过他的面容,反问道:
“你?难道从未给至亲至爱上过香吗?”
声淡如烟,好似稀松平常,举手之劳。
沈今鸾气笑了。这厮竟拿她?当初暗讽他的话来回?敬她?。
香火燃烧,魂魄掐在他咽喉的手已有了实感,细腻的手一寸寸划过他皮肤的褶皱。
阿伊勃枯涸的眼中映着少女昔日模样,颤抖着伸出手,触及她?不再虚无的面靥。
只一瞬,他似是不敢置信,回?过神来,已是泪如雨下:
“今生,是我对不起你?。再见你?一面,我已心满意足。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死前,我只想再看你?一眼,为你?焚香祷告,早日往生。”
弥丽娜望着自己暂时恢复了的鲜活肉身,无比震惊。
鬼魂冰冷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男人皱纹密布的眼,干涸的唇角,拂过了咽喉,再次体?味一番做人时缱绻的触感。
“就凭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推脱得一干二净?这十五年来,我曾经只想砍下你?的头颅,将你?千刀万剐……”
她?仰天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里清光涌动,再无烧灼的怨恨。
“可今日见了你?,我只觉得可悲可恨。”
“我该恨的事自己天真,害死了至亲族人。”
“恨自己无能,眼睁睁看着歧山部被灭。”
“更?恨自己,因为恨意,煎熬了整整十五年了,太不值得。”
她?扼喉的手缓缓垂落下去,只是无言地望着他,深深的怨意渐渐化为了无法言说?的倦意。
然而,只因爱人的放下,刚毅的羌族第一勇士阿伊勃却如同沙丘一般崩溃下来,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昔日爱侣,反目成仇。他害死了她?的家人,却又为了她?耗尽一生,矢志不渝。
他究竟是她?的仇人,还是她?的爱人?
沈今鸾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叹,喃喃自语:
“如果那一年的婚礼,阿伊勃找到了困在地下的弥丽娜,如果他当时能说?清被这一场误会,会不会……”
“他们只能是仇敌。”
顾昔潮的声音响起,漠然地回?应了她?。
“因为王帐和歧山部,早已势不两立。王帐所行,阿伊勃如何能置身事外?就算当年没有误会,也终将是仇敌。”
他语气生硬,不见一丝转圜,坚决得好似已在默念了千百遍。
“除非,能证明?当年屠尽歧山部的,不是王帐,并非阿伊勃的族人,他们,才能再成爱人。”
沈今鸾微微一怔,回?首只见暗光之中,顾昔潮也在看着自己,眼睫微颤,声音像是绷紧的弓弦,随时就要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