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脏兮兮的苏玛瑙扑上来,苏金立刻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一把推开了她,还呵斥道:“你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往人身上扑,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说着,就背起手踏进了院子。
看到一地狼藉,愣了片刻,就大步直奔东厢房。
等看见自己的床上,光秃秃地连被褥都没有了,他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苏玛瑙脸上:“要你有什么用?连个家都看不住!怎么能连铺盖都让人拿走了!看清楚谁拿的没有?”
“我不知道……我回来就是这样了……”苏玛瑙捂着脸,边哭边后退了几步。
“妈的,你就是个废物!”苏金又骂了一句,“爸妈呢?”
苏玛瑙踩在门槛上,做出随时逃跑的姿势,低声道:“我听隔壁吴姨说,他们把妈抓走了,可能要枪毙!”
吴姨就是拥有板车的资产阶级大姐。她一向不喜欢粗俗市侩的管玉梅,于是把她的愿望告诉了苏玛瑙。
苏金脸色铁青:“你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讨厌妈,才诅咒她的!就打了一架,说不定妈是挨打的那个,怎么可能枪毙?”
苏金虽然自觉已经看透了管玉梅,但在苏玛瑙面前,还是不由自主地维护起她来。
“爸呢?”苏金又问。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就一个人都没有。”苏玛瑙答道。
苏金点了一盏马灯,蹲在院门口研究着脚印。
脚印太多太杂了,他看不出任何头绪。
这时,苏玛瑙再次怯怯地上前,拉住了苏金的衣襟:“二哥,我好饿。”
她的十块钱已经花掉了四块,剩下的六块,她实在不敢花了。
苏金是从轧钢厂食堂吃过了晚饭回来的。
今晚食堂做的是炸酱面,他厚着脸皮又去添了一次面,打饭的大妈也没说什么,直接给他添了。
所以,肚子撑得胀的苏金,是体会不到苏玛瑙饥肠辘辘的感觉的。
他不耐烦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饿一顿能死啊?”
苏玛瑙泪眼婆娑地说:“不是一顿,我已经……”
苏金突然看向她的衣兜,将马灯倒了个手,腾出右手来,径直伸手进到了她的兜里。
她仅剩的六块钱,立刻被他拿了出来。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钱!”苏玛瑙顿时大急,跳着要抢。
“滚一边儿去!你哪儿来的钱,肯定是偷爸的!我拿去还给爸!”苏金甩开苏玛瑙,把钱揣进裤兜,熄了马灯,转身出了家门。
家里的灯泡,早已碎的碎,丢的丢,此时天色更晚了,马灯一灭,小院里几乎一片漆黑。
苏玛瑙彻底急了:“二哥,你要去哪儿?我也去!”
“下午是派出所给爸打的电话,我现在去派出所问问消息!你老老实实地看家!”苏金头也不回,大步走远了。
苏玛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敢进院子,于是再次坐在门槛上。
肚子饿得疼,钱又被抢了,她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隔壁的吴姨走了出来:“玛瑙啊,你能不能去别处哭,我家刚子晚上要上夜班,现在要睡觉的呀!”
苏玛瑙擦了擦眼泪:“吴姨,我好饿……”
“唉!”吴姨叹了口气,“那你跟我来我家吧,我给你弄点吃的,但是要轻手轻脚,可不能弄醒了我家刚子!”
“嗯!”苏玛瑙忙重重点头。
二十分钟后,看着埋头吃面的苏玛瑙,吴姨又是一身叹息。
那碗面,后来很多年还一直出现在苏玛瑙的记忆里。
葱花炝锅,下锅的白面。
不是面条,而是面片。
手工现揪的面片。
汤底是用猪油和酱油、醋调的。
还放了一点花椒油。
滚烫,充满油脂香气。
苏玛瑙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