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心中一惊,残存的意识在一点一点苏醒。
梅园那座小木屋,是周穆平日里练剑后的休憩之所,她虽没有进去过,可也知道里面会有什么,更清楚他会在屋里对她做何事。
“不,周穆,你先冷静些。”她推搡着他的肩头,偏过头去躲开他的亲吻,“我们不该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一起,我们都输不起,也放不下……”
周穆还不等晚云说完,便俯身抱起她,径直朝木屋走去,他一脚踹开房门,疾步走至小榻边,将晚云放上去的同时,他也跟着趴倒在她身上。
他没有喝醉,此刻脑子无比清醒,他只是害怕晚云把那些话说出口,害怕他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她的嘴里猝然破灭。他宁愿和她一起坠入深渊,一起沉沦,一起对抗整个世界。
“你别这样,周穆!”晚云颤声喊道,脸色因羞愤而涨得通红。
可周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伸手解开她的衣扣,冰凉的手指抚过她柔软的身体,口中呢喃道:“晚云,我们会在一起,对吗?”
晚云开始挣扎,对他又踢又打,可周穆似乎没有疼痛的知觉,对她的激烈捶打毫无反应,只继续做着他想做之事。她渐渐失去力气,颓然垂下双臂,在他的亲吻下逐渐丧失理智。
透过眸中的薄雾,晚云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影从眼角一晃而过,她微微抬起脖子,目光急切地往周穆身后瞥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母亲。”她颤声道,可周穆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晚云又提高嗓音,喊了句:“母亲救我。”他才停顿下来,眼带疑惑地盯着晚云。
晚云喘息着没有说话,只把眼神向他身后缓缓移去,示意他那里有人。周穆这才撑着身子,半跪起来,转头往后看去。
只见周夫人愣愣地站在那里,张大的嘴半天都合不上,眼里一半震惊一半难堪。
晚云趁机从周穆身下爬出来,拉起自己的外衣,抬脚下榻。可双脚刚沾地,她才觉两腿绵软无力,一个趔趄又跌坐到地上。她慌乱地扣着衣扣,十根手指颤抖得厉害。
周穆深深呼吸几下,起身整理衣襟,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穆儿,你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呢?还是趁着周砚不在家,梅兰又怀有身孕的时候。”总算恢复了神智的周夫人急声道,她紧张地朝外面望了几眼,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还不关门。”
晚云怔了一下,在心中暗骂周穆几句,突然开始假装哭哭啼啼起来,她跌跌撞撞跑至周夫人身边,一脸怯懦地回头看向周穆。
“母亲,是大哥要轻薄我,你得为我做主啊!”晚云哭诉道。她知道,周穆是周夫人的死穴,就算他犯下天大的错,她也不舍得责骂他半句,所以这个浪荡的罪名必须安到他头上,自己才能顺利脱身。
周穆瞬间僵住,他甚至都在犹豫,要不要把所有的事对母亲和盘托出,可晚云如此一说,他又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
“我……今日在宫中饮了太多酒,脑子有些不清醒,看见晚云路过梅园,一时犯糊涂,起了歹念,所以……”他说得自己都有些脸红了,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总之,都是我的错,母亲别为难她。”
周夫人也羞愧难当,她在屋外的时候,确实看见晚云在挣扎反抗,周穆的过错是无论如何地抵赖不掉的。
“晚云,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母亲一定好好教训他。”周夫人先是安抚两句,又如晚云所料,话锋一转,开始替周穆开脱起来,“只是你大哥这般失态确实是醉酒所致,并非有意欺辱你。且这种事传出去有损你清誉,你可别让外人知晓了,若有什么怒气你便冲我,母亲绝无怨言。”
晚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只想快点逃离这尴尬的场景,她把这个难堪的局面留给周穆去收尾,只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眼含泪光,默默退了出去。
她憋着一口气,一路小跑回禾风院,直到进到卧房,关上房门,跑到桌旁坐下,才捂住脸,趴在桌子上哭泣不止。
她差点又犯下弥天大错了,明明已经做好抉择,打算和他一刀两断,可面对他炽热的爱意,那些绝情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反而在他的猛烈攻势下,一步步退让,一点点妥协。
对周穆今晚的用意,她自然是一清二楚,他要将他们牢牢拴在一起,不给彼此留退路。
晚云不禁问自己:所以,他也在害怕吗?明明舆图已经交出去,按照原定计划,他们随时可以离开,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非要在将军府内与她私通呢?
他大概也和她一样,内心没那么坚定吧,晚云如此想着。
只是面对这份不坚定,他们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她选择退却和逃避,抛下一切独自离开,而他选择推自己一把,把两人彻底置于奸夫淫妇的位置上。
晚云心中充满了纠结和迷茫,不知明日该如何面对周穆。
是对他恶语相向,把他对她的亏欠细数一遍,然后愤然离去?还是苦苦哀求他,不要再来纠缠,放她离开,从此各自安好?亦或者,他们一起背负那些骂名和枷锁,坚定不移地在一起,逃离这座巨大的樊笼。
纷繁的思绪在脑中绕来绕去、越搅越乱,她实在想不出答案,除了大哭一场,再也找不到可以释放情绪的方式。她哭到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直到干涸的眼眶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她极度疲倦,在凳子上呆坐许久,哪怕听到“吱呀”的开门声,也没有精力转头去看一眼。
“云儿,你还没睡吗?”周砚温润的声音,从珠帘外传来。
晚云有些恍惚,神情木然地望向珠帘下,一双沾满霜雪的羊毛毡靴映入眼帘。
周砚单手掀开帘子,大步走进来,先是脱下手上的兔毛手套,往桌上一扔,再取下头上的垂耳貂皮风帽,随手一放,拉过凳子坐到晚云身旁,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他身后的大氅还挂满冰碴,肩头上的积雪在屋内暖烘烘的热气下,开始融化成水珠。冻得通红的脸颊已经开裂起痂,每一条裂纹沟壑都在诉说着这段路途的艰辛。
晚云愣愣地喊了声:“周砚。”
原以为已经哭干了的泪水,此刻又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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