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拉屎了!”
话音未落,施未跟傅及就出现在了面前,曹若愚抬头一看,两个人抬回来一个血糊糊的东西,泥水与血液混在一起,如滚珠般不断滴落。
他猛地一愣,傅及小声提醒道:“这人伤得很重,先简单处理下吧。”
“哦哦,好。”曹若愚回过神,与他一道把这人的衣服扒下来,施未站在一边,嫌弃得直摆手:“臭死了,怎么会这么臭?”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眼神一瞥,忽感一阵恶寒。
那人身上全是大小不一的伤痕,最深的地方几乎可以看见跳动的心脏,最浅的,皮肉也是皴裂焦黑,腐烂的疮口处甚至爬出来几条肉白的蛆。曹若愚捂住鼻子,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一句话:“师兄,现在怎么办?”
施未头皮发麻:“我怎么知道?这人好像要彻底烂了。”
傅及沉声道:“这人所受之伤不似寻常,要治好他并非易事,先替他稳住心脉,再就近寻找医者吧。”
“好。”施未点点头,曹若愚一脸深思,但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一通忙活,总算保住了那人半条命。篝火映照下,对方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他约莫二十岁出头,身量和傅及差不多,虽然伤得很重,但脸上却没什么伤疤,只有嘴角破了点皮,乍看之下,那惨白的脸似乎在反光,透着一股怪异的润感。
施未琢磨着不对劲:“二师兄,真有人打架不打脸?”
傅及闻言,偏头看了眼,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
施未十分好奇,伸手摸了下那人的脸,除了温度低一点,确确实实是真人的脸,不像戴了面具之类的伪装。他咋舌,久久不言。
曹若愚也盯着看了很久,心里发毛,他挪动脚步,往施未那边靠了靠:“三师兄,我也觉得这人很怪。”
“是吧?”施未笑笑,“这脸白得吓人。”
“不止是白,就是,就是,”曹若愚支吾了半天,“就是觉得,这张脸好像是假的。”
“我摸过了,是真脸。”
黑夜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嘶哑的鸦鸣,那人的手突然抽动了两下,曹若愚惊得一下抱紧了施未,对方直笑:“瞧你这点出息。”
年轻的小曹耳尖发红,很快便被这深沉夜色掩盖。他们忙活间,张何已经烧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曹若愚喝了两口,胃里暖洋洋的,更是感激:“太好了,终于活过来了。”
“怎么?你之前一直死的啊?”施未笑着,嘴上不饶人,曹若愚专心致志地喝着汤,也不在意:“我在夸赞小师弟手艺好呢。”
“哈哈,我看你还是先考虑下怎么锻炼你的胆量吧。”施未吹了吹碗边,也喝了两口,“好鲜啊,小师弟手艺真好。”
张何笑笑:“我也只能做点这些事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师弟你潜力无限。”曹若愚吃了一大块肥厚鲜美的鱼肉,吐出两根鱼刺来,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我们应该请文长老来帮我们,他医术高超,一定能治好这人。”
“可这里到临渊山高路远,而且我们天一亮就得离开,文长老能找得过来?”施未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有辟邪传音铃。”曹若愚答道。
“嗯?”施未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文长老给我的啊。”曹若愚被问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没有?”
“师父跟大师兄都没有,我们怎么会有?”施未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曹若愚更加傻眼:“我看他们临渊到处都有这个,我还以为是随便给的呢。”
“哎哟,我的傻师弟!”施未怒拍大腿,恨铁不成钢,“辟邪传音铃跟岫明山台是绑在一起的,那地方炸了,铃铛早没用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傅及忽然开了口,“密音帷虽说一度被毁,但经过临渊的努力,已经修复了小半,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耗损,孙掌门已经撤去大半的辟邪传音铃,若非本门弟子外出执行重大任务,一般不会给的。”
“那玩意儿确实很难修。”施未也跟着附和,“先前沈脉主也被借过去修那个大帷帐了,我下山前隔三差五就听她抱怨。”
曹若愚挠挠头:“那,那——”
“文长老真疼你,这都舍得给。”施未啧啧两声,“你手上这铃铛估计是他自小带在身上的那串。”
曹若愚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文长老是挺疼我的。”
施未:“你究竟有没有懂我的意思?”
“我懂我懂,我以后一定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侠,好好报答他的栽培之恩。”
施未:“……”
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猪。
他摇摇头,埋头继续喝汤了。
晚夜秋风吹过,细碎的火星点点飞起,很快便湮灭于漫漫长夜。
天高星河远,平野水流深。
曹若愚连吃了两碗鱼汤,浑身上下都暖和舒畅起来,难免犯了困。他打了个呵欠,开始给远在天边的文恪写信。他对着那篝火,笔尖飞舞,施未见他这行云流水的模样,打趣道:“你这熟练程度,天天背着我们给文长老写信是吧?”
“是文长老让我天天和他报平安的。”曹若愚一脸坦然,甚至有几分自豪,施未笑得脸上冒花:“那文长老是不是还得表扬你听话又乖巧啊?”
曹若愚抬眼,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接着又把脸埋了下去:“也不是不行,回头我跟他说一声。”
“哎哟,我的傻师弟!”施未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曹若愚手一抖,写歪了自己的名字,他“啊”了一声,嘟囔着:“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