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刚才听了那番来龙去脉,他深知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虽然他实际上是怀瑾尊的人,但在这一刻,还是对其产生了恻隐之心。
“您,您还是不要太过悲伤……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苍白的宽慰,并没有对谢冷焰起任何作用。
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刚才她挂断通讯符后,本不想再多做理会,但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眼看雨下得越来越大,她又不由担心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哪怕不跟对方回去,也可以劝几句,昨天才刚淋过雨,要是再被淋湿了,一定会生病的。
传送法阵晚上大部分都关闭着,驾纸鹤又会被淋,她只能举着伞慢慢走过来,这一路上,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这条路实在太长,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似的。
远远的,她看到师尊的衣摆,仍旧是绣着白蓝相间暗纹的那件。
摇摆不定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管如何,她和师尊还有这么一点相像。
这卑微到极点的庆幸,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快走到近前的时候,她停了一停。
突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自己还会因为师尊的温柔心软。
这样,岂不是又回到原点?
好像不该下来的,再铁石心肠一些,她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的无妄之灾。
心里这么想着,脚却不由自主往前。
直到她听到雨声中,师尊那震耳欲聋的轻视。
“我的确是喜欢过白若的,只不过……”
“要是没你的提醒,我可能还真想不明白。”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替身罢了。”
在这一刻,心里最后那一点难以启齿的侥幸,也啪叽一声破了。
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支撑身体,一阵风吹来,将她的伞抛向高空,她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立在雨中,任由风雨扑打在身上,奇怪的是,她竟然流不出一滴泪。
直到被小童发现,她才从极度的绝望中脱离,泪水也随之涌了上来。
她不知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泪,简直就像是要把体内的水全部流干似的。
到了后来,她已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其实她是个很自持的人,从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喜怒,可正因为忍耐了这么多年,在找到发泄口的时候,更加会一发不可收拾。
小童的安慰渐渐远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前世今生的很多事都串联在一起,一点点印证着,说服着,凌迟着,直到一颗心变得越来越硬。
她谢绝了抱剑的相送,自己背负着蚀骨的痛楚,慢慢消失在即将灿烂起来的朝霞中,抱剑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助纣为虐,一股浓浓的愧疚萦绕不散。
原来,感情是这么痛苦的事。
等朝阳升起,他仍旧立在那里。
直到通讯符响起。
“怎么样,明雨怎么说?”对面的声音透着威严。
以前接到主人的传音,抱剑都会非常殷勤小心,就怕惹恼对方,可这一次,他却沉默了很久,才道:“她说,还是喜欢少主。”
“我就说嘛,我的女儿天纵奇才,长得又国色天香,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她的,好了,等换班的去了你就休息吧,辛苦了。”
“那个,主人,还有一件事。”抱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刚才发生在谢冷焰身上的事,然后鼓起勇气道:“这会不会太伤害人了?谢小师姐又没有什么错……”
“抱剑。”那边的声音猝然冷冽起来。“在这个世上,你不伤害别人,别人就会伤害你,别忘了,当初那些人是怎么对若儿见死不救的,当时的若儿,也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非要说错的话,只能怪她那天不该出门去找明雨。”
“是明雨害死了她,我只恨不能杀之后快。”
挂断通讯符后,白枫强压火气,等调整好气息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一路走到后院,在门前站定了,深呼吸了几次,才堆出满脸的笑,边推门边说:“若儿,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这个房间并不大,看陈设像是一个祠堂,进门就能看到厚重的玄色帷幔,帷幔被风吹动,露出几排黑漆漆的牌位,供桌上还有蜡烛和贡品,像是经常打扫,到处都一尘不染。
她边走边笑,一直走到供桌前面,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自供烛里冒出来:“娘,你小声一些,这是祠堂清静地。”
这供烛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蜡烛,只是罩了一层琉璃,轻易不会被风吹熄,火苗随着声音一跳一跳,就像是有生命似的。
这里面的确有生命。
“不怕,祖师们心胸宽广,怎么会与我计较这种小事,你怎么不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白枫立在桌前,爱怜地看着那支蜡烛,虽然知道有罩子,她还是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就怕不小心,给魂灯打散了。
对方无奈道:“你天天都有好消息,我都懒得猜了,你直接说岂不更快?”
“这次不一样,这次真是好消息。”白枫循循善诱道。“和明雨有关哦。”
那魂灯沉默了一下,才道:“娘,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小雨的生活了。”
白枫道:“怎么,你不是喜欢她吗,再说,她现在是峰主,与擎苍台这有事务往来,平时见到了说几句话,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是专门去雨霏峰找她。”
那火苗炸开了些,灯芯都变得红红的:“娘!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那个啊,我对小雨是发乎情止乎礼,根本没有打算和她,和她……反正,你不准在她面前说,多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