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想得到,师尊居然会有这样的过往。
当然,意图杀人还是不对的。
但师尊会对白若言听计从的原因,她多少有些理解了。
那个年少时喜欢的人,明媚又张扬,虽然冒失却心怀天下,如今失而复得,必然经历了无数地狱般的折磨,就算移了性情变成了恶鬼,她也不忍忤逆。
“那这个白若,就再也没有消息吗?”谢冷焰问。
明雨沉默半晌:“她死了,怎么会有消息?”
谢冷焰看她答得迟疑,便知她必定知道白若还活着,只道:“我是说,这样刚烈的女子,也许留得一抹残魂,如今过去十几年,或者转世了也未可知。”
“转世?这我不清楚。”明雨道。“如果真的转世了,那就是另一个人了,跟前世再无关系,又怎么称得上是有消息呢?”
谢冷焰看她这么说,就知那个艳俗的女人并非转世。
如果不是转世,那就只剩下一种,夺舍。
夺舍之说古来有之,一般来说,就是鬼魂附在活人身上,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表面上还是那个人,其实里面已经换了芯子,有的是游魂无意间夺去了虚弱之人的身体,这并不少见,民间撞邪多是这种,只要给这魂魄供奉香火好生商量,是很容易解决的。
但还有一种起自魔界的禁术,和夺舍一个叫法,做法却阴狠百倍,说的是游魂借用禁术,夺取和自己生辰一致的同命者的身体,并且夺去后很快杀死原魂,取而代之。
仙门里对这种事深恶痛绝,一来这事违反人伦,要是奶奶夺了孙女的舍,那做儿子的又当如何称呼?二来侵犯人权,若是每个冤死的鬼都不去转世来学这种勾当,那所有人都将无法安眠,惶惶不可终日。
可不许是一回事,暗地里有没有人做很难说。
要是通过这种方法,未必就不能借尸还魂。
明雨没有听出谢冷焰话中的试探之意,她背后冷汗涔涔,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就非常符合夺舍的描述——自己并非原主,而原主的魂魄也不在身体里,虽然自己并没有对于夺舍禁术的记忆,但这个世界连夺舍都有,凭什么不能有失忆呢?
所以原主,是受害者?
她不敢细想,眼下白若的事倒成了其次,她必须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或许,这其中就包含着返回现实的诀窍。
谢冷焰看她匆忙离去,也不是奔卧房去的,连问了几次要不要帮忙,但明雨心慌意乱,根本没有理会,只一个劲往书房里那些藏着禁书的角落里钻。
谢冷焰虽然没问几句,但也知道了不少,已经足够她推敲一夜,虽然不懂师尊为何这么失态,但她总不能追上去问个不休。
大概,是想查有关夺舍的事吧。
为白若。
谢冷焰看了一眼远处书房那幽暗的火光,心道这禁术并非绝世机密,连她都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师尊会一无所知?
说得阴暗点,难道这么多年,她就没有想过复活白若?
但凡动过心思,就不可能这么大反应。
谢冷焰想不通,也许师尊就是这么正直,也许是有什么其他事,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线索,就藏在她刚才的话里。
可思索半晌,她也没找出什么端倪,都是一些理论性的解释,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和她说的都大差不差,只不过仙门忌讳,除了她们师徒这么亲近的关系,也不会有人随便拿这个来说。
想不出,她便端起碗,朝厨房走去。
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师尊是个端肃的人,做事也有条理,不见一点杂乱,她把碗放进大锅,想了想没用净尘诀,反正时间还早,索性也没几个碗,用水洗也不妨事。
她伸手去取瓢,突然手一滞。
鹅黄色的瓢沿上有半枚红色的唇印。
她俩并没有涂脂粉的习惯,那这唇印……
谢冷焰身子骤然绷紧,如果这是有人闯入留下的,那就太危险了,难不成这个人就藏在园中?
她连忙四下侦查了一遍,发现并无旁人,又回身离近仔细观察许久,发现这唇印的形状非常眼熟,倒像是师尊的。
而且,是血迹。
她回想了一下,师尊的嘴的确有些干裂,渗出血也没什么奇怪,修仙不是真的成仙,身体上的小损伤也不少见。
她盯着那枚血迹,在心中为师尊开脱着,但不由想到对方口中干渴,随手取过水瓢豪饮的画面,她的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浮动,水珠顺着嘴角一路滑到锁骨,再就是水润饱满的朱唇紧贴在瓢沿上,白皙而挺拔的脖颈,毫无防备地裸露在空中……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吻上了那个唇印。
短暂地,空白地,才刚贴上去就意识到自己有多出格,那是与师尊的唇接触过的地方,而刚才隔着时空,也接触到了她的。
她痴痴地回味了一瞬,立刻羞红了脸。
把水瓢摔回缸里盖住,慌乱地返回锅前,发现没有水,只好用了净尘诀,看着恢复一新的厨房,她突然想起什么,扑回缸前打开一看,瓢上果然已经没了痕迹。
她怅怅地呆了一阵,叹了口气。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傻子一样。
回头看去,书房的烛光仍在摇晃,那个剪影的形状应该是在翻书,在自己为一个吻痕情乱意迷的时候,对方在为白月光查找还魂的方法。
这样说来,自己未免太可悲了。
明雨当然不是为白若,她翻遍了古籍,只从书缝里找出几行说夺舍的记录来,说得也不清楚,但有一点,要想夺舍,首先得这个魂魄和身体的生辰一致,明雨想了一想,自己与原主并不是一天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