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大,她终于还是孑然一身。
奚宁没有打伞,初冬的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带着一丝刻骨的冷意。
她没有将蓝樱和奚行朝合葬,他们的墓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她蹲下身,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蓝樱最喜欢的鸢尾花。
蓝樱的葬礼,顾骁白出了很多力,甚至连那块位置上佳的墓地也是他找人买的。至于沈家那边,沈霖一向精明,看出奚宁想要和他们划清界限的决心,所以葬礼全程并没有干涉。
虽然奚宁想要把这笔钱还给顾骁白,但她自己不到二十万的存款目前不够支付墓地的费用。
她只能先欠着他的。
挣钱再次成了奚宁心上的头等大事。
又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并没有让她持续消沉,在最初的伤心茫然后,奚宁知道,她就算一个人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这个世界的美好,她还有很多没有去亲自体会,这是蓝樱对她的希冀,她不会让蓝樱失望。
更何况,上天让她觉醒,不就是让冥冥之中要她励志过得更好吗?
即便禹禹独行,她也不再会茫然害怕。
奚宁复课不久,就向学校申请了公费交换生的名额,如果去f国的名额能下来,学校会提供一笔数额不菲的生活费。
很快,奚宁通过了交换生的考试,因为之前参加过f国的油画论坛,f国那边的皇家艺术学院很快就有教授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有了这笔钱加上她的存款,足以让她偿还欠顾骁白办理葬礼和墓地的费用。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她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还需要把沈家还有顾骁白给她的房子车子全都解决掉,直接过户的话,沈家和顾骁白都不愿意配合完成手续。
所以奚宁已经托了文婵找人帮她变卖,卖掉多少她就还给他们多少。
文婵既心疼奚宁双亲蒙难的遭遇,却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跟顾骁白突然就从蜜里调油走到了分手这一步。
奚宁只能这么跟她解释,“我跟顾学长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原先忽略的小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一旦爆发就无可转圜了。其实他很轻松就能找到比我好的,没必要非跟我在一起。”
文婵怒其不争地叹了一气,“骁白对你,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是真喜欢你,他能说动长辈跟你订婚吗?你纯粹就是想得太多了!”
这么个天仙似的未婚妻,哪个男人说舍下就舍下了?何况骁白从十几岁心里就装着她。
两人之间如果没什么大矛盾,文婵还是很想撮合他们和好的。毕竟她跟奚宁这么投缘,也想看着奚宁有个好归宿。
虽然去国外求学是不错,但是奚宁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长得又那么漂亮,文婵也是真担心她去了国外不安全。
可见奚宁不接茬,文婵也没法再劝。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算初步了解奚宁骨子里的倔了。
于是她只能借着由头道:“奚宁,刚才中介跟我说,碧水湾的那个房子里,你有些东西留在书房没有带走,毕竟是私人物品,他们那边也不好处理。”
碧水湾正是顾骁白买的那个复式的房子。奚宁一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带走,但见文婵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使帮忙的人为难,便答应今天会去收拾剩下的东西。
走进碧水湾的房子时,客厅里的水晶灯光华璀璨,光线异常柔和。
房子里已经有人。
看到那个颀长挺拔的熟悉身影,奚宁关上门,站在门厅那里,柔和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肌肤像最美的玉瓷。
顾骁白从面朝门厅的单人沙发上起身,抓着西装的手紧了紧,见她站在那不动,略一停顿,便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从葬礼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
奚宁抬头迎视,“顾学长,文婵她说我有东西落在书房,所以我过来取,你也是拿东西的吗?”
她对他的称呼,又回到了最初。
顾骁白默了一会,声音很平淡,平淡中带着一丝沙哑。
他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而是平等地向奚宁抛出一个问题。
“你申请去f国,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奚宁在短暂的沉默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我不知道,也许回来,也许不会回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沉地问:“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奚宁没有丝毫迟疑地“嗯”了一声,绕过他直接朝书房去。
他冰冷的眼神中掠起一丝幽暗的决然。
在奚宁打开书房门的刹那,他从身后抱住她,迅雷般地将她反手压制在门板上。
奚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心中一凛,身子都瞬间僵硬了。回过神后,她从他的眼神中感悟到了一丝不对劲,用力去推他紧紧桎梏在肩上的手臂。
她推不开他,气愤地质问:“顾骁白,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青年灼热的身体压在她的身前,他的唇在她的耳畔摩挲,压抑而沉闷的声音,透出一丝萧索,还有脆弱。
“奚宁,”他哑声说,“最后一次。”
她觉得很荒谬,这算什么?他们都已经分手了。
可是,耳边的些微凉意,让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其实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回来了,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这确实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他大概率会成为别人的丈夫,他不会再这样为了她而沮丧。
他们无数次拥抱过,接吻过,还有那些淋漓尽致的性爱,都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回忆。不会再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