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推开空,空的眼神明显变得落寞,她跳下橱柜,抬手一推,房门应声而开,她对他说:“哥哥,我们走吧。”
浴室的窗户已经修理完毕,此时挡光的窗百叶高高拉起,窗玻璃两扇自内向外推开。
空率先从窗口跳出去,荧向下一看,底下有深渊的人在这里接应,空站稳身形,立即回过头来接应荧。荧双臂一撑,避开哥哥伸出的手,稳稳落到地面上。
空眸色晦暗,他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臂。
“荧!太好了,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听筒另一侧,舍友抱着电话直接哭出声来,“你不知道!上次爆炸之后我就联系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上次听到朋友声音的时候,她的躯壳中居住的,仿佛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荧站在街头成排的公用电话前,她将另一只空闲的手抄进风衣兜中,束身的设计,显得她多了几分高挑干练的印象。
荧听到背后有车辆熄火的声音,她侧侧身体,将公用电话的右上角露出,有个崭新的钉帽暴露在天光下,崭新到能倒映出背后全部景象。
“你现在就要回学校?这也太早了。”舍友震惊又不理解,“你不是盼着回意大利很久了,放假前兴奋到睡不着的人不是你?怎么,现在才过了多久,这就对你家那位失去兴趣了?”说到这里,舍友的语气中明显带了揶揄的味道。
荧笑了一下,她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另一个国度,舍友跟她一起笑起来,兴高采烈说:“你等着,等我回宿舍,我们一起去酒吧,就凭我们荧的一张脸,我不允许她身边没有男人!”
光洁的镜面中,荧看到她背后的车辆停在马路对面,车主并没有下车,副驾驶的女人围着一条鲜红的围巾,走进街边的私房蛋糕店。
红围巾女人关上玻璃门的一瞬间,荧将电话搭在自己肩头,回身举起消音手枪,一枪射穿玻璃,车内驾驶员位置的人猛然垂头,血水从他太阳穴的创口汩汩流出。
女人从蛋糕店出来,她怀里抱着的纸包掉到地上,无助地嚎啕出声。
“荧!荧?你在听我说话吗?”舍友发闷的声音从她肩头传出,布料堵塞听筒,她的声音乌乌的有些堵,她沉默了一会,问荧,“荧,你在街上?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了许多黑衣人,他们看不清面部,很快就将车辆包围起来。红围巾女人惊慌大叫,街上的人见怪不怪,人来人往,只是从街道的另一侧漠然走过。
“妈妈,那是在做什么?”
荧回头,一个看起来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牵着母亲的手,仰着头,张着一双棕黑的眸子天真发问。
母亲弯下腰,拉紧自己孩子的手,说:“是深渊的街头表演,我们快点过去,把场地给他们让出来。”说完抱起还在发懵的小孩,踩着高跟鞋,快步从荧身边走过。
荧拿起肩头的电话,也对听筒说:“是街头表演。”
“真的?意大利有趣的东西真多。”舍友接着问她,“你现在住哪?还是和那位一起?”
“已经不了。”
荧再次用肩夹住话筒,她抬手将放在电话上的字典拿起,翻开一沓厚厚的纸,纸张中赫然出现一个被裁出的空洞,她将已经凉下来的手枪放进字典,抱在怀中。她突然想到,刚才那个红围巾女人也是这样,将物品抱在怀中,出门便见证了爱人的死亡。
“那你住哪?这就是你要提前回学校的原因?”舍友还在电话里追问。
荧抬头望向对街,空双手抄兜,金色的发辫垂在他身后,一步步走向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交涉完什么之后,女人颓然倒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深渊使徒,又转瞬间消失在大街小巷。
她说:“我跟我的哥哥住在一起。”
“等下,荧,你找到你哥了……”舍友的话还在说,荧哐当一下扣上了电话,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副黑色圆框眼镜,戴到脸上,急匆匆跑到街对面,半跪下问红围巾女人:
“你好女士,请问需要帮助吗?”
字典夹缝中,躺着一部手机,一行信息闪烁几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获取她的信任,她隐瞒了情报。
荧手中掐着一条红色的围巾,穿过狭窄的小巷。
古老的巷落,一辆车都只能堪堪通过的宽度,道路年久失修,街边散落砖砾碎石,褪漆的痕迹从墙角一直爬到半扇门的高度。
她走到一个木制房门面前,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玻璃窗,窗户一片漆黑,荧知道这是给玻璃漆上黑色的效果,她从砖瓦的缝隙里摸索出钥匙,打开屋门,眼前豁然明亮。
室内是一个小型酒吧的格局,留声机在播放不知名的歌剧选段。荧推门进来,酒吧里三两成组的人都抬头看她。
“哟小姐,回来了?要不要来一杯?我请你。”最靠近门口的人向她举杯,他坐在吧台上,长期站在外面吹海风,已经将他的面孔吹成红色。
荧走到空身边,将红围巾放到桌上,塞进他手里一截细长的纸条,摘下厚重的平光眼镜,才回应说:“酒就免了,明天请我一个冰激凌,要你冰激凌车里最贵的那个。”
“好嘞!”冰激凌小贩又痛快回答,就像她第一次来到那不勒斯时,他痛快的语气。
空看完纸条上的字,从吧台上摸来旁边人的打火机,点燃纸条一角,扔到地上,火苗在空中飘忽,最后化为灰烬,他揉了揉妹妹的发顶:“谢谢你,荧,多亏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