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先应该调查的,就是之前在海边遇到的那个冰激凌小贩,看他的语气,应该就是将她错认成某人的旧相识,而除了空,她想不出世上还有如此的奇迹,她居然会同完全陌生的人面容相似。
会是他吗?荧不去深想。
在苦寻哥哥的十几年间,她经历了太多次虚妄的悲喜,现在虽然得到了较为有价值的信息,但她也只是面色平淡,拿出手机,搜索冰激凌车停放过的位置。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厢里有人影,站在里面不动,荧头也不抬,她想大概也是这一层的房客,她侧身,替对面让出一条路,那人却迟迟不走出电梯,直到荧心生疑虑,她缓缓抬头,对上面前一双同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眸。
“……荧。”他唤她。
荧手中的手机滑落,掉落到酒店柔软的地毯上,弹跳几下,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空气中一片沉寂,直到荧不确定地声音,她试探着叫:“……哥哥?”
足足十二年的时间,在荧刚成年的人生中,十二年的分离占据了她生命的绝大多数,十二年前不辞而别与不知所踪,每个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流着泪思念哥哥的情景犹在眼前。
她毫不怀疑贸然出现在她眼前之人的身份,她放轻呼吸,却还能感受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那不是她主观意愿的激动,而是另外一种出自血脉深处的链接,她的基因告诉她,那就是他。
重逢来得太过轻易,轻易到荧一时只是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真的……是哥哥吗?
面前的少年同她一样的满头金发,长长的金丝束在脑后,束成发辫自颈侧垂到身前,随着少年并不平静的呼吸来回摆动。室外的雨未停,雨水顺着他的发尾滴落到地毯上,转眼间又被尽数吸去,不留一点痕迹。
“荧!”空一步踏出电梯,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失散十二年的妹妹。
空拥抱着她,声音已经变得哽咽,闷闷地在她耳边响起:“荧,我下午接到情报,说海边出现了一位让大家都认错人的女孩,我就隐隐猜想可能是你,我忍不住,等不及他们的新传讯,事情还没办完就自己赶了过来,没想到真的……”
空将她松开,替她从地上捡起手机,抓在自己手中,对尚且还没回过神来的荧说:“我在其他楼层留了房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话音刚落,见荧没有反对的意思,空对她微微一笑,牵住妹妹的手,手指按上其他楼层的按键。
“哥哥……”失重的眩晕感冲上大脑,荧才逐渐回神,她问道,“哥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一顿,缓了缓才找到合适的措辞,她才继续道,“……还是说,‘先生’,在这一片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吗?”
电梯厢内侧贴了一层镜子,空抬眸望向面前的自己,还有身侧的妹妹。荧双颊发烫,分明就还没有从血亲重逢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就已经开始思考出现异常的环节。空眸中带笑,不愧是他的妹妹。
当然,也不愧是愚人众第六席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空毫无避讳,干脆利索地向她承认:“你说的,应该是没错的。在这一片区域,‘先生’,的确算得上是能说得上话的一个人。“
他们的对话没有结束,电梯就抵达了楼层,荧刚要下意识跟着空走下去,却不由得又脚步一顿,她站在他背后,静静看着他。
空像是早就料到荧的迟疑,他向她伸手,以一种舞会交际场上,邀请女士共舞的姿态:“荧,随我来吧。”他再次唤出她的名字,同记忆中一样地温柔,缱绻的语调中带上几分迷惑性,“欢迎来到,那不勒斯的深渊。”
深渊,荧知道的,那不勒斯本地最大的黑手党,只手遮天,兼并了当地其他帮派的同时,甚至隐约有向周边其他地区渗透的趋势,逐渐跨越了空间,引起了愚人众的警惕。
而据说,深渊内定的下一任首领,刚刚成年不久,手上却沾满了同伴和敌人的鲜血,笑起来温柔随和,下手却异常地残酷果断。听闻,新的首领自幼在孤儿院中长大,耳濡目染,自幼就熟习一套在阴沟里讨生活的法子,所以在加入深渊后,清理目标才会如此地得心应手。
她向后一退,后背紧贴到电梯冰凉的内壁,冷汗从她背上滑落下来:“哥哥,你是深渊的……?”
她的话没说完,空却像是已经知道她的猜想,点头微笑:“是的。”
荧瞬间反应过来,她应激一样拍向电梯的关闭键,却被空抢先一步,抓住手腕。
“哥哥,对不起,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件事。”她被他攥住手腕,手部冰凉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感知中。
空松开她,他摸了摸她的发顶,示意她不要紧张,荧深呼吸,却无济于事。
“别害怕,荧,我刚才大致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自然不会因为你是愚人众手里的孩子,便对你如何,毕竟我们才是真正的血亲……”他一边娓娓地道,一边观察她的神色,荧的脸色依旧惨白,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愚人众待你不错,但哥哥还是希望你能来到那不勒斯,我们兄妹两个人,一起生活。”
荧沉默,一时无法回答。空向她露出安抚人心的笑意,而荧看着他,确实面色也缓和几分,她望着他的脸,轻声对他说:“哥哥,我会考虑的。”
空用指节敲了一下荧的手背,将手机递回荧手中,他轻拍荧的肩膀,不再强求:“这次确实是我冒昧了,但下次再见到哥哥,不要再感到害怕了。”说完便走出电梯,向她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