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血腥味令桃星流闪回般想起上一世,想起成精那天,他拖着犀牛的残肢和受伤的动物学者,茫然狼狈地在深夜中奔走逃窜。
夜是黑的、呼吸是急的、被枪打穿的腿部是痛的。
听不懂的英文不断在背后怒骂,他精疲力竭,最后终于钻入一片茂盛偏僻的水草深处,等待那群盗猎者远去。怀中的动物学者浑身鲜血,却奇异地看着他人类的身体,似乎在看着什么不可置信的奇迹。
她失血过多,已经快死了。
桃星流低头,怔怔然不知如何救她,低头笨拙地要给被枪打穿的伤口舔舐。可女人却摇头,颤抖着手去摸他的头。
“奇迹你是奇迹”
桃星流听不懂什么奇迹,着急地想上嘴叼起她,往长着药草的地方走。
“嘘”女人制止他的动作,似乎已经预见自己的死亡,可一双眼睛却宛如天上星辰。
她说:“看,今晚有流星划过,真美。”
“你喜欢吃桃子,又在今夜变成了人类,我就叫你桃星流好不好?”
“你好,桃星流,我叫林珠。”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算了,这不重要。”
“那些盗猎者,我已经拍下来发在网上,他们不会逍遥太久”
“我没有家人,活了快四十年,动物和大自然就是我的孩子”
女人的瞳孔已经涣散,手里却依旧死死拽着动物残肢,似乎是因为快死了,开始低声碎碎念。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到最后,桃星流几乎是用耳朵贴着她的嘴唇在听。
“我死之后,你换上我包里的衣服,装成哑巴,悄悄地往乡下去”
“不要向任何人说出你的来历,知道吗”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真可惜,我没有死在故土”
几分钟后,怀中的人没了声音,双手无力垂落。桃星流茫然地去摸,却只摸到林珠冰冷僵硬的皮肤。
她死了。
死在偷猎者的枪下,死在万籁俱寂的草原。头顶是亘古不变的夜空,默默注视着所有罪行,似乎一切都能被遗忘。
可在这世界上,还有桃星流这只固执的水豚记得林珠。
于是他拿起她的包,换上她的衣服,背着她的尸体,往草原外走。
玉京。
要到玉京去,要送她回故土。
他穿着可笑宽松的女士睡裙,赤着脚,踩过泥土与荆棘。淡淡的、呆呆的眼中是动物才会有的固执。脏兮兮的指尖笨拙地去点女人的手机,开始认字。
然后,他也死了。
自那以后,桃星流讨厌血腥味。
光灿的阳光里,他看着面前浑身鲜血的谢臣,潋滟的桃花眼再次发怔。
系统说,要笑。
笑口常开,反派自然来。
可桃星流笑不出来。
动物有时候很笨,就像此刻,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林珠满身鲜血地死去,此后再也没有另一个人跟在他身后,大笑着给他拍照,拍着他的脑袋说,卡皮巴拉真乖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