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还盘算着回一趟a市的老家,顺道去山里的人家问问有没有补气血的野黄芪,再抓几只老母鸡,一同带来给林间炖汤。
林间频频点头,李姨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乖得让人心里发软。
孟爷爷拄着拐杖,静静等待,发丝银白,脸上刻满风霜的纹路,浑浊的眼睛注视林间良久,感慨:“小间长大了。”
林间一瞬间鼻尖泛酸,又硬生生将打转的泪意憋了回去,笑起来:“当然啦,我个头都这么高了,能跑能跳,可厉害了。”
孟爷爷板正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点头夸:“小间好厉害。”
在旁的许嘉澍接话:“我们现在住的公寓楼下有一套空房,李姨和孟爷爷在a市的事情忙完,可以来s市久住。”
林间眼眸亮起,面露期盼。
李姨和孟爷爷看着林间长大,把他当易碎琉璃似的捧在手心。
若不是当初为了做完整场戏瞒过方榆景,加上李笙生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单独去别的国家求学,让人实在不放心,李姨也想留在国内继续照顾林间。
但现在没有其他顾虑了。
李姨摸摸林间的头,笑呵呵道:“小间要是想留在s市,那我们也住过来,以后啊就陪小间一起在这儿过年。”
林间红着眼眶,使劲点头。
通知登机的机场广播再度响起,林间和他们挥手作别,李姨和孟爷爷的身影离开在视线中。
许嘉澍捏了捏林间的手,低头看他:“李姨和孟爷爷回去几天就过来,阿间怎么还一副要哭鼻子的样子?”
林间神情低落:“就算知道李姨和孟爷爷几天后就过来,但还是不喜欢离别的氛围,怪难受的。”
许嘉澍哄道:“以后他们陪着阿间留在s市,我们给李姨和孟爷爷养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分开个几年了。”
林间眉眼展开,浮现云销雨霁般的明朗笑意,语气变得轻快:“对,以后都不分开了。”
次日开展,许嘉澍和林间特意早起,提前了半小时赶过来。
等到了一看,艺术馆门口广场已经排起了乌泱泱的s型长队,个个翘首以盼,等待开展检票。
“这么多人来看展吗?”
林间拿出手机,点开公众号平台的预约界面。
市中心艺术馆每小时限流1250人,从早上九点开放至下午五点,纪念展前一周的所有时间段都已经被预约一空。
“啊我看到生生的信息了,说我们给她定的酒店离这边近,她今早上七点就带着小板凳来排队了,那时候就已经排上十来个人了,问我们到了要不要过去找她。”
林间忍不住感慨:“七点耶,那也太早了吧!”
许嘉澍问:“要过去找李笙生吗?”
“那肯定不去。纪念展在这儿又不会跑,早看晚看都是一样的。再说了……”
林间话语一转,笑吟吟道:“我怕真过去了,有人的醋坛子要打翻了。”
许嘉澍慢悠悠道:“我只说过去找她,没说进馆后一起看展。”
林间笑出声,先给无聊排队的李笙生回了消息,对许嘉澍道:“我们还是不凑热闹了,去附近逛一会儿再过来检票吧。艺术馆就是现在堵一会儿,等到了开展的时间点,队伍动起来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许嘉澍唇角掀起弧度,道:“好。”
市中心艺术馆坐落广场一角,四周是一些还未搬迁的老居民区,陈旧的筒子楼安静伫立,仿佛被飞速发展的城市遗忘在了时光的角落,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
离远了喧闹的广场,走在这边的道路上,像走进了另一个遥远的时代。
湛蓝天际飘着几朵棉花糖似的蓬松白云,八九点的阳光暖溶溶的,却不耀眼刺目,微风轻轻吹拂,是再适合散步不过的时刻。
街边栽种着一株株西府海棠,枝繁叶茂,今年春日来得早,便有无数淡粉色的花骨朵娇怯怯地藏匿在青绿叶片中。
阳光在层迭的碧绿枝叶间疏漏洒落,他们在花树下走过时,踏过一路明晃晃、金灿灿的细碎金箔。
林间站定不动,仰头看花,明澄的眼眸似落有无数碎光,粼粼闪动,雀跃道:“春天快来啦,海棠就要开花啦。”
许嘉澍偏头看他,俊美眉眼含着不加掩饰的缱绻情意,轻嗯一声,道:“再暖和一点,我们就去踏青。”
“好——”
微风吹拂,轻盈地抚过林间脸侧的发丝,海棠树冠簌簌摇晃,几片淡粉花瓣飘然而落,悄悄跌在两人的肩头,仿若一场无声的加冕。
有一辆黑色车辆从远方而来,在他们身旁的道路停下,后排车窗徐徐降下。
林间看去,怔愣之下百味杂陈,张了张唇,喊不出那个称呼。
是他的父亲,方榆景。
一段时间没见,仿若又增加了几分陌生的距离感。
方榆景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茍,身形挺直板正,穿一身剪裁贴合的定制西服,昂贵的钻石胸针闪耀光芒,眉眼间却好似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暮气沉郁。
“小间,我已经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方榆景看着林间,声音带着些苦笑意味,“父子一场,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林间毫不犹豫地点头:“是,那些是妈妈留给我的,我要拿回来。”
方榆景默然片刻,停顿到让前排的司机忍不住轻声提醒:“方老板,快到艺术展开展的时间了。”
方榆景仿若未闻,目光往下看去,定格在林间和许嘉澍相握的双手,视线看向许嘉澍,神色愈发复杂。
这段时间他被搞得焦头烂额,往日频繁往来的朋友在短短时日都不见了身影——告假、出差、出国游玩,各有由头,对他的求助避之不及,叫他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