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宿恒喝了口茶,老神在在:“不奇怪,我和沈部像又没死,待遇自然不同些。”
久未开口的慕容烟月道:“好遗憾,来一趟,最后也没去成神明大宫。”
“是啊。”此话真正戳到英迈痛处:“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死了又活到底有什么意义,捉弄人吗?我们哪里得罪了神明?”
这也是盘亘众人心头多日的疑问,却无人能答。
神明领地太过恐怖鬼魅,所有细节大家都记得清清楚楚,把各自经历拼凑起来,却愣是找不到答案。
经此一役,他们对神明看法有所改变。原以为天道慈悲,如今被现实扯碎。只是很多话不便说出口罢了。
倒是常璐看一圈众人,率先道:“不管什么原因,原本我们就为恭送神识,结果一路损兵折将,还一个比一个惨,传出去像什么话?两位殿下看,不如你知我知?”
“正是此理。”英迈竭力鼓动:“我也觉得不要外传为好。对外只说顺利送了神识,入过神宫吧。”
赖俊青提醒:“九部像关起门来好说话,外面还有一帮随从呢。人多口杂,怎么保证每张嘴都闭紧?”
常璐转目:“这就要看神官长大人了。”
众人看向洛尘,后者却不经意地扫了眼栖真,想了想,终是额首。
琼舟回程顺风顺水,这日洛尘邀风宿恒上甲板商量后事。风宿恒道:“皇兄已用迷魂术消了随从记忆,除我们几个,不再有人记得真相。回去后,便照商量好的说吧。”
洛尘:“那日你经过说得粗略,稍后得把细节和大家对对,以防有人说漏嘴。”
风宿恒笑道:“皇兄向来刚正不阿,没想到这次同流合污。”
洛尘瞥他一眼:“此行诡异凶险,传出去未免诸多揣测。大容,容不得任何对神明不利的谣言。”
“皇兄想得周到。”风宿恒额首:“不过今日你是有话交代?我们都绕船三周了。”
洛尘终是凭栏驻足,望了会儿碧波万顷的海面,垂首道:“我……”
刚起个头,前方船舱转角处传来脚步声,之后是说话声,声音压得低,不过以风宿恒和洛尘耳力还是听得清。
赖俊青:“常璐,你干什么?别以为那些小动作没人知道!”
常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赖俊青明显愤怒:“前日沈兰珍出舱房就摔一跤,昨日下去舱室又绊一次。甲板上的地蜡,门间的绊绳,哪来的?”
“她走路不小心,怪我?”
“呵,沈兰珍什么人!”赖俊青不豫:“神仙岛万丈丛林中来去面不改色,她能在一条船上不小心连摔两跤?你一向和她不对付,现下就是嫉妒她到过神明大宫。”
常璐气道:“我到要问你,她哪里跌跤,何时吃亏,你怎那么清楚?”
赖俊青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仗着你爹是上司监,背后有司文就欺负人。回去我就求陛下指婚,等我娶了沈兰珍,我们司官一族便是她夫家,你再做莫名其妙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常璐原本要炸,听了这话反而冷笑:“赖俊青,我道你今日发什么疯,原来图了这个心。你以为沈兰珍娘家无人,求皇上指婚就一求一个准?你眼瞎不会看吗?”
赖俊青道:“看什么?”
“看什么都不知道?”常璐带着浓浓的讽意:“沈兰珍最后和谁一起回来?一日一夜啊。”
赖俊青气到语调打颤:“你再看不惯她,也不能这般辱人名节。”
常璐道:“大伙儿心照不宣,就你愣头青。再说一次,那些事不是我做的,别跟着我。”说着蹬蹬蹬跑开。
另一个并不罢休,追上去,两重脚步下了甲板,之后再没声音。
风宿恒看眼洛尘,见他脸色铁青,衣袖颤抖,像是气得不轻。
“人心自古难测,担心什么来什么。”洛尘压下情绪正色道:“正想和你说此事。”
“人人知我神宫身份,即便和女子单独在外也不敢有人妄议。可你不同,平安归来也难逃烁口。你身份在,又是男子,很多东西无须上心,却累的另个平白被戳脊梁骨。我主持这次行程,不想神明名声受损,也不愿有人劫后余生,还要被泼脏水。”
风宿恒倒有事不关己的姿态,一哂道:“皇兄担心这个,不妨再用一次迷魂术,消去所有人记忆,图个清静。”
“不是没想过。”洛尘无奈:“真如此,回去如何瞒得住父皇和师父。”
风宿恒斜倚船帮,打量故作平静的身边人:“皇兄希望此事如何善了?”
眼前鸥鸟翔集,却入不了洛尘的眼,毕生痛苦纠结都在脸上具现,可他还是下定决心,“回去,你找父皇指婚。”
闻言,风宿恒终于收起漫不经心,直起身审视他,随后也望向辽阔海面。
沉默并立半晌,才听风宿恒轻声开口:“真娶了她,未来她再不能离开皇宫半步。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经年往复,皇兄受得了?”
洛尘讶然转首,瞪着风宿恒。
风宿恒耸耸肩。
洛尘便知道了,他对沈兰珍的那点情愫弟弟早就洞悉了。
他有瞬间慌张,想矢口否认,可对方如此笃定,又让他觉得否认也是多余,便收拾心神,平静下来道:“你应当明白,说这番话我并无私心。”
风宿恒道:“这事,我不能答应你。”
洛尘听他回得坚决,心中泛起隐秘的庆幸,又被遗憾淹没,最后好奇问:“为何?”
风宿恒语含自豪:“赖部像有句话说得很对,沈兰珍什么人?一路困厄面不改色,这般女子会因忧谗畏讥,草草葬付自己终身?别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