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闻果断命令:“住口。”
他再也不想听到那两个字了。
张宇铭回去继续练琴,果然有了些许不同,琴音中似乎多了些热烈的情绪。
檀闻在他紫府之内看了一会儿,恍然道:“原来如此。”当他掌握这具身体行动时,张宇铭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毫无记忆,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一直以为自己那天出地铁站时被闪电击中,昏倒了,然后迷迷糊糊回到家,睡了一整天。
他母亲与父亲和离已久,两人都比较溺爱他,他一向散漫,又有音乐天赋,学校老师也不严厉管他,所以没人逼着他追问消失的那一天到底去哪儿了,不是说睡了一整天么?怎么出现在地铁站的公厕里还跟妈妈要钱?被闪电击中都昏倒了还不去看医生心够大啊?睡一整天?那饭也没吃?钱怎么花完了?
张宇铭,是一个被众人喜爱并容忍的怪胎。除了教琴的夫子。
但教琴夫子其实对他许以重望,下课后已有其他学生在门边等候,她还絮絮又叮咛张宇铭半天,严厉道:“你要是再偷懒,不好好练,星海是肯定没指望的,听懂了吗!”
张宇铭回到家还有大堆作业要做,他做了一会儿就开始玩手机,先看了会儿美女跳宅舞,再看小狗从水管上滑下来的视频,哈哈哈笑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一个叫xx荣耀的游戏玩。
檀闻现在知道了,张宇铭的妈妈是某个大钱庄的掌柜之类的人物,忙得很,有时还要凌晨几点开会,等她补觉醒来,儿子已经去上学了,母子一连几天都见不到面是常有的事,张宇铭学习全靠自觉。
他和众小珊瑚们对张宇铭玩的游戏很感兴趣,不知不觉看了半个小时,正要看他再开一局,突然一枝珊瑚叫道:“有灵炁震动!”
确实有灵炁震动。
檀闻坐在二楼阳台,五心向天,无数条珊瑚枝条从他周围冒出,如海蛇如腕足一般蠕蠕而动,或直立起来伸向天空,或蜿蜒在地上匍匐,个个都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珠。
片刻之后珊瑚们回到他身边簇拥着他,他仿佛坐在莲花座上,只是浅粉色的“花瓣”上许多眼珠不停滑动,众多嘴巴纷纷开口——
“这就是那位先我们而来的大能!”
“真君,我们要等在这里么?”
“此人显然已探明我们所在,正朝我们飞速前来。”
“守在这里或是迎敌而上,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守在这里是以逸待劳,还可以利用地势——”
“今夜恐有大雨,此人极擅水系法术,怕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毫不遮掩行踪主动前来,我们并无任何优势。”
“静。”檀闻一发话,众小珊瑚立刻闭口。
从他刚才感应来看,此人未必就是敌人。或者说,此人并不一定要当他的敌人,主动表明自己所在,是向他示好而非示威。
檀闻立刻决定,那就先见一见吧。
他出门时,从门口的大花瓶里抽了把雨伞,几枝珊瑚立即从他背包快速钻进伞中。
五站地铁后,檀闻感到风雨已至。从上车的乘客衣物或雨伞滴水的程度看,雨还不小。
檀闻感到那位大能停在了奥体中心。
嗯,看来这人在今晚之前已经探明他藏身之处和活动轨迹了。
云海市奥体中心是一座体育场馆改成的购物中心,里面有很多补习班和兴趣班,场馆和跑道还能进行训练,是全市特长生最熟悉的地方。
檀闻今天早些时候还来过,不过,黑夜大雨中,跑道和看台看起来和白天迥然不同。像一头张开大嘴的怪兽。看台上方的探照灯投下几条光柱,反而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可怕了,在光柱之外的黑影中不知藏着什么。
檀闻从看台通道走向怪兽的肚子。
因为大雨,所有室外训练提前结束,看台和训练场空空的。
田径场中间站着一个穿黑衣的少年。
周围几个巨大的探照灯,任何人站在场上都会有许多人影。
这个少年也有许多影子,有浓有淡,有些影子之间还有重迭,他周身有一圈淡淡的光晕。
仔细看,这光晕是绕在他周围的雨滴反射的光。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被雨水打湿,雨滴向他落下时自动停在距离他身体一寸许之处。
檀闻停在跑道边缘,举了举雨伞,“道友。”
少年抬起头,“檀闻。是我。”
化生鼎
檀闻背后的众珊瑚们齐声大叫:“是他!”“果然是他!”“找到他了!”
檀闻凝神道:“静。”
他在雨中停滞一下,才继续举着伞向前走。
走到距离黑衣少年三丈处,他停下,“真的是你?”
少年不语。
檀闻的珊瑚们窃窃私语,“他也来夺化生鼎?”
“他这一门不是只修今生不修转世的么?他要化生鼎做什么?”
黑衣少年的声音听来十分干涩,“化生鼎已经碎了。”
“什么?”檀闻和他的一众珊瑚大惊。
“化生鼎,已经碎了。且再无补救可能。”黑衣少年向檀闻走了一步,“我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别再徒劳了。若是你只想夺鼎,那么此刻便可返回灵界,若是你想再领略这道衰世界种种景象,倒是可以再盘桓一阵。不过,道衰世界于我们一如梦幻泡影,泡影碎裂之时,你所带法宝、灵兽、神通,还有你这分神化身,都会随之破灭。若是不想元神因此受伤,还是及早返回灵界好。”
檀闻半晌无话。他仔细打量着少年,别说他附在凡人躯体上,即便他此时做女身,多年故友也不难认出,可是,他越看,越觉得这位故友模样与往日非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