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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较于室内的枯燥乏味,木门之外很热闹,不是窸窣的拖拽声、嘶哑闷哼声,就是士官经过的闲聊声。有时能听见他们说前方战线吃紧,有时能听到他们调侃汉斯和费格莱的关系,说自从费格莱也加入营区管理后,汉斯对他的不满就达到了顶峰。

孤身一人被关在闭塞的空间,没人可以说话,接收不到外界确切的消息,就像实验室的小白鼠。别尔不愿做小白鼠,所以总是时刻保持警惕,在没人监视的时候,他会回想费格莱教的那些德语单词开口练习。日复一日,他的言语功能没有退化,大脑也没有变得迟钝,唯一变化比较大的是身体素质。

空间实在太窄,门外又不时有脚步声,且颈侧的划伤不适合剧烈运动,身体的反应能力大不如前。

一名士兵,尤其是曾经出色的特种兵,神经高度集中身体却跟不上,这是致命的,也是折磨的。

别尔有尝试半夜锻炼,但最近夜晚的木门外更加热闹,押送声、轮轴滚动声更加明显。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懊恼当个合格的病人。

几个月后,颈侧伤口愈合得差不多,科勒的疲惫和兴奋前所未有。然而偶然的一天夜里,一名醉醺醺的将官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嘴里一直臭骂汉斯夺了他的温柔乡,想找个人出气。看到侧躺面墙的别尔,将官抽出皮带,狠力抽了过去。

别尔疼得一缩,但没有转身,不是他不愿意,是左颈受伤,右躺有利于痊愈,而且反抗一个酒鬼并不会得到什么。那将官瞬间不悦,一皮带又过去,看见别尔闷哼着打了个激灵,喜出望外地把身体掰过来,看见颈侧染红的纱布,吓得直呼晦气。

科勒恰好走进来,一脚把将官踹翻,然后气愤地叫了两名士兵拖走。

“我以为你在偷偷训练。”科勒直言。

别尔这才知道科勒一直派人全天候监视自己,那么自己偷偷开口练习德语,他应该也知道,只是没揭穿。

“你逃不出去,出去了也没用。”科勒拿起新纱布,为他清理伤口,“你被抓到营区快两年了,本该在上个月被处以死刑,是费格莱少校……对了,你好久没见到他了吧?最近他被汉斯中校罚关禁闭。费格莱少校就是直性子,汉斯中校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他非得去掺一脚,惹得双方都不愉快。”

处理好伤口后,那根有些老旧的指尖上移,在碰到脸部肌肤前,别尔扭开了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科勒好像就不只对他的眼睛感兴趣了。

看着他的白发,别尔有些作呕。

科勒坦然地收回手,刚才的事像是没发生:“费格莱少校被关的这两个星期里,不知道营区又会变得多热闹。我也会很忙,就不能常来看你,希望你听话点,这样才能少遭受罪恶。”

科勒说完就走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几天,木门外的脚步声混杂,出现的时间也开始错乱。

一天凌晨,尿急的士兵闯了进来,科勒安排的监视人员一直没动静,别尔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他披着扯下来的白床单裹在身上背对士兵坐在椅子上,士兵以为是医生,并没有多在意。别尔在他解急后将他劈晕,捆绑扔床上,换上对方衣服,走出木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

两米宽的廊道拖出两道长长的血迹,血还没干,殷红流动。血迹尽头是一名蹲着擦洗的男人,穿着条纹服,起身时可以看见他跛着一只脚。

为了不引人注目,别尔匆忙跟上夜间巡逻小队,视线打量四下。有一个隔间的军旗布滑落,同样穿着条纹服且标识是白色方块的男人被禁锢在床上,嘴里咬着一块木板,而科勒一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俯身对他的右脸动刀。

白大褂微起身,提起一块皮!

别尔一怔,大脑倏地一片空白,视线又下移,男人的右脸已经血肉模糊。

惨状匆匆从眼前划过,别尔这才恍然。抬眼暼向标识牌,看得懂的词汇连接起来依次是脸、眼、鼻、耳、口、手、脚。这里是人体实验区,白色方块代表实验体,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跟着小队停在长达一百米的廊道尽头,身后每块幕布后都是常人难以承受的磨难。

这一刻,别尔甚至不敢回头。

“你们两个,值班一小时。”小队长安排道。

别尔站在擦地的男人旁。再一次入冬了,男人披着深色大衣,起身换位时可以看见跛着的右脚露出条纹裤,再蹲下去布料任性地留在外,滑稽又可怜。男人却习以为常,蹲着身,机械地来回擦拭,然后把抹布放盆里荡涤,拧出一盆混浊的血水。

可能是盯着男人的时间过长,回过神时对面同值班的士兵已经在盯着了,别尔装出受惊的样子。

士兵坦然道:“嘿,习惯就好。”

别尔感激地看了士兵一眼。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别尔不敢开口,虽然能听懂大部分德语,但他不确定自己没有口音,也不确定会不会说得蹩脚,最保险的状态就是闭嘴不言。

凌晨两点,熬过非人的听力折磨后,他们需要去下一个值班点。别尔跟着士兵走出廊道,拐个弯就看到铁门,铁门直走二十米就到大门。

这是全新的环境,别尔在营区待到现在,从没见过这里。主建筑并非木板,而是红砖砌成,红砖房前面两侧是了望所,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重兵把守。

同行的士兵和别尔在正大门告别,走时叮嘱他别去东边的禁闭室。

歪打正着,禁闭室的话,不就是费格莱这几天的所在地?科勒说他被关了,去看一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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