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娘接过。
是一枚银钩。
李群青继续道:“她要打铁匠在这银钩的内壁刻字。那匠人见银钩不是凡品,不敢轻易下刀,多练了数次才下手,因此耽搁了两日,方才送到。”
听了这话,窦大娘便细细看向了银钩的内壁。很快就在上面看到了由阴阳文刻着的“长毋相忘”。
长毋相忘。长毋相忘。
情长意久,永不相忘。
这枚此时才送过来的银钩,这银钩上引自汉都王与淳于定情的四个字,简直就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话,不逼得人伤到摧心剖肝,不肯罢休。
窦大娘摩挲了片刻,看向丈夫:“我给小陆送去吧?”
她问:“他此时在哪?”
“县中的殓房。他将阿柿带去后,便一直守着。”
窦大娘惊诧:“这是何必?为何不早早地为阿柿殓容、让她入土为安?”
“是小陆的意思。他说,她既然选了死,大抵还是想要护住她的父母弟弟,如果我们掩住了她的死讯,让她背后的人联系不到她、以为她有了叛心,反倒辜负了她的死。不如一刻也不要耽误,一点风险也不要冒,第一时就将她的死讯传出,也算是他能阿柿做的最后一件事。”
窦大娘明白了。
她轻叹了叹,不再作声。
那殓房原是县里一座荒庙,没有家人来认的尸体都会放到那里,前后门户大开,时不时便会有过往赶路的人经过。若是将阿柿背后的人及时留心,自然会知道阿柿已经死了。
可他既想让人清楚阿柿的死,自己却又守在那儿不肯走。
何其矛盾。
矛盾得让人怜惜鼻酸。
窦大娘握住银钩:“我还是……”
“国老……”
就在这时,李群青的亲信到了门外。
“府外来了州府的差役,称有公事要办。”
——
殓房内,陆云门守在阿柿的身边。
屋外杂草遍地,虫唤鸟鸣不绝,可小郎君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世间安静到空旷又孤寂。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片泥塑的神佛。
他知道阿柿不信这些,不然就不会装神弄鬼、满口誓言诓骗。
而他,本也不信的。
但在静静看了那些眉目慈悲、普度世人的神佛后片刻,他还是前去擦净了香案,点了香。
上香前,少年想了想,却想不出有什么所求。
他活到现在,除了阿柿,从来就没有过想要什么。但现在她也不在了,他再一次没有了“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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