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百川看着自己脚上破烂的草鞋,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在心里盘旋几圈,最终努力用不甚清楚的嗓音问了青霜子一句话:“为…什么?”
青霜子觉得眼前人并不像恶人,于是便答:“在下擅闯不归林,阁下又并无伤人之意,便算作一点歉礼罢。”
阎百川却捏起拳头,在青霜子和蔼的目光中从树上一跃而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青霜子,一脚踢开树下的东西后跑回了林子深处。
青霜子看着阎百川跑走的背影,目光却有些若有所思,看起来那似乎还是个半大孩子,怎么会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地方?阎百川身上都是谜团,青霜子为了得知真相,便也学阎百川一样留在了不归林之中。
阎百川其实并未走远,反而绕了一圈后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这个奇怪的人。阎百川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和以前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很强的力量,说不定又是看了城中的通缉令,想要抓他去领赏的人,一定要小心。
只是当天夜里,阎百川看着青霜子连火都生不起来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这人竟连火都不会生吗,生活用湿柴自然会烟雾缭绕。阎百川皱眉,若是烟雾引来其他什么东西就不好了,于是干脆现身将火堆扑灭,丢了几块干柴给青霜子,省得因为他的缘故给自己找麻烦。
青霜子笑呵呵地接过,向阎百川说了一句多谢,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粒辟谷丹吃了下去。对上阎百川疑惑的眼神,青霜子笑着向他解释辟谷丹的用处,吃了便不会肚子饿,却看到对方眼神奇怪地离开了。
直到第二日青霜子准备再吃一粒辟谷丹时,看到阎百川手里拿着一颗果子吃得正香,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人大概笑话他傻,林中有野果不知摘了去吃,偏要吃那丹药。
青霜子失笑,掏出一粒辟谷丹和阎百川换了几颗果子吃,果然清甜可口。
接下来几日,阎百川现身的时间越来越多,青霜子也与他越来越熟稔,尽管可能是他自认为的。抓不到鱼时,阎百川从水中捞上来两条丢给他,却看他把鱼乱串一通,连苦胆都被木枝戳破时抢了回来。那么苦的鱼,烤了也没人会吃。
这么烤鱼简直是在浪费食物,还不如自己来。
青霜子接过阎百川臭着脸烤的鱼,看着阎百川在火堆旁露出一半的脸,试探着问:“不归林虽然物产丰富,但终究僻静了些,小友没想过去城里生活?”
阎百川咬了一口烤鱼,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不去。青霜子猜想他大概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所以不愿意以真实面貌示人。青霜子没有勉强,反而夸阎百川鱼烤得好吃,反倒是阎百川听得不太自在,吃完烤鱼又跑回了林子里,青霜子猜他大概是回自己的住处了。
这天林子里忽然下了大雨,阎百川犹豫再三,示意青霜子跟自己走。青霜子跟在阎百川身后,终于知道了阎百川的住处长什么样子。
那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木屋,屋里是一张用木板拼成的床,屋里简单地摆着一些石罐,不知道阎百川是怎么磨成的。木屋外的树干上绑着一张吊床,大概天气不错的时候阎百川会睡在这里。
阎百川拿出一口石锅,取了些清水在锅里慢慢烧着。青霜子打量阎百川屋内简单地陈设,忍不住带着赞赏夸奖:“小友心灵手巧,在这样一片林中也可生活得自在,在下自愧不如。”
自在?
阎百川从未觉得。
阎百川从屋子里找出一张草席,又把一件披风给了青霜子,让他勉强凑合一晚,自己则躺回木床上睡觉。
青霜子躺在草席上,心里对阎百川却越来越好奇,迟迟没有睡意。而阎百川也是同样,屋中有陌生人的气息,扰得他迟迟不能入眠。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就是淋个雨,阎百川却将他带回了小屋,万一…
外面雷声大作,阎百川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却听见青霜子轻声问他:“小友可是睡不着?”
阎百川没有应声,青霜子平稳又和缓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之前一直未与小友说明,在下其实是一名修士,能感觉到小友身体中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力量。但那力量有些凶邪,若是使用不得当,恐会伤及自身。”
阎百川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青霜子:“你想干什么!”
这些天青霜子已经能很容易地听懂阎百川说得话,只是温声应到:“我观小友身手灵敏,心中善念尚存,若是加以教导,那股力量未必不能化解。我欲收小友为徒,不知小友可愿意?”
阎百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自嘲般地笑了一声,翻身下床点燃了一盏油灯,借着摇曳的火光露出了自己的相貌:“你要是认出我这张脸,还想收我为徒吗?”
青霜子先是酒喝的眼熟,随后恍然大悟,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阎百川。
阎百川看着青霜子,眼睛里是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期待。
青霜子长叹一声,坐在桌边,眼神认真地看着阎百川:“这些日子与小友相处,我并不愿相信小友是传闻中那屠村戮友的穷凶极恶之人,其中定有误会。孩子,你可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我听?”
阎百川眼神颤动,错开青霜子柔和的目光,用袖子飞快抹了一把脸,声音颤动得厉害。
“好。”
阎百川有师父了。
一连几日,阎百川总是趁青霜子不注意时偷偷看他,像流浪已久的动物确认是否有危险一样,怕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梦。青霜子也乐呵呵地任由他偷看,装作自己未察觉一般问他:“百川喜欢何种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