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既凶狠又悲哀,既热烈又冰冷。
直到,有人轻轻推动了那扇竹门。
推门人可能以为里面人还睡着,动作很轻,但破旧的门还是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
赵浔手指停在竹蚱蜢的触须处,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谢燃拿着两个小盅,进门时便有草药香味扑鼻而来。他像是急着做事,也没留意赵浔神情,兀自将东西拿到窗边。
“陛下请来,帮我一下。”他头也没抬,反手随意一招,示意赵浔过来。
赵浔没动。直到谢燃用将草药捣碎,不耐地回头看去,他才抬起头来。
“口头上喊我陛下,使唤起人来倒是顺手。”赵浔笑着望过去。
这时候,他眼神深邃平顺,刚才的血色荡然无存。
他走到谢燃身旁,用指腹轻轻捻了下药盅里深绿发黑的东西,在鼻尖一嗅,皱眉道:“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谢燃一看他直接上手,下意识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他的手背,两人皆是一怔。
谢燃找补似的用了敬语:“要抹您伤口的东西。请去净手,然后直接包扎即可。”
他说完,便只打理另一盅草药。过了一会,身边还没动静。谢燃望去,见赵浔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说实话,乍一看到赵浔的笑容,他已是条件反射地心里一紧,琢磨是不是言语上太和赵浔不见外了,让人又起了疑。
然后他又转念想到,自从在祭坛上和赵浔上翻了脸,这一路走来,自己不是说什么地方有疑点,简直是没有不是疑点的地方,也没有像李小灯的地方。
然而,赵浔却没提别的,只是笑着说:“你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给我采药?累不累?”他的态度温和到堪称温柔,简直能掐出水来。
谢燃默了默,又有点起鸡皮疙瘩,只好干巴巴道:“也就旁边山谷采些,路不远。我们一会便要出发,路途颠簸,会加快毒发。草药能稍微压制些毒性,让你不至拖累行程。”
陛下根本不管他最后半句,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眉眼弯了起来,依言自己去换药了。
谢燃被赵浔折腾惯了,忽然见他听话,简直有点不适应。
赵浔换完药,又晃到谢燃身边,半靠在岸边,指着谢燃手下正在处理的那盅,没话找话聊:“那这里面是什么?”
谢燃想了想,沾了些涂在赵浔的脸上。
赵浔:“……?”
谢燃将农家泛黄的镜面拿到身前,站在赵浔身后,将那药膏又涂了一些在赵浔颈部,十分恭敬道:“陛下少安毋躁,过会儿您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
陛下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有的人语气越恭敬谦卑,干的越不是人事。
谢燃站在赵浔身后,两人一起看着镜中赵浔的脸。赵浔沉默了一会,指着镜中,问道:“……这是什么?”
谢燃肃然道:“易容。”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赵浔还是指着镜中,神情第一次十分一言难尽,质问道:“你给我易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