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湛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咬咬牙,道:“我们半日就能到天一城,最晚明日就会有人来接应你们,你们万事小心。”
“好,十日后见。”云碎道。
弃婴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长昭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白茫茫,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狂风夹着暴雪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光是看着就知道会有多疼。
两旁的雪松飞快地向后倒退,长昭能感觉到他附身的这个人似乎在飞快地奔逃,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沉重又密集的脚步声,整片雪原都为之震颤。
这人的速度简直比御剑飞行还快,长昭低下头一看,心头不由得一惊——这人有一条白色的狼尾,是拉他入死境的白狼女。
长昭不明所以。他上一次入幻境附身的是惨死于妖灵之手的人,这一次为什么直接附身到了妖灵身上?难道这就是死境与幻境的不同?
想到这儿,长昭一颗心沉了下去:没错,他这个倒霉蛋这次进死境了,并且这一次的死境没有任何生门。
长昭回想起被那刺眼的白光拉入死境的前一秒听见了长湛和天择惊恐的声音,仿佛被两把钝刀扎进胸口。
他并不怕死,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于人族,他修炼了十多年,却还没来得及做出贡献;于父母,他也没来得及尽孝,妹妹和弟弟都还小,定会伤心的;还有天择……
长昭又想起上次在钟灵谷的时候,他也曾后悔过没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天择,这一次也是。人总是要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会后悔。
不过不说也好,只要他不说出口,在天择眼里他就依然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而不是个对弟弟存有非分之想的断袖,生离死别留些体面也是好的。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白狼女已经跑出了漫无边际的雪原,它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一刻不停地奔逃着。长昭都开始怀疑这个死境该不会就是这只白狼女一直在跑吧。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很显然白狼女已经将追赶她的人甩开了,但她并未松懈,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一夜。而长昭也发现,即使是夜里他也没办法离开白狼女的身体独自行动,他找不到任何脱离的方法。
白狼女在一座偏远的村庄停下,在密林里彻底变回人形,又去河边快速地将自己的一身污秽洗去。
白狼女有一张美丽的脸,身上也没有一丝妖气,就算随意地在村庄里走动也不必担心被修士发现。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座宅子的侧门,有规律地轻敲了几下,片刻后便有个老妇人抱着一个婴儿开了门。
“小狼,你可算来了,你一走这孩子不肯吃不肯喝,我急坏了。”老妇人满脸的沟壑都挤在了一起,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皮肤粉嫩白皙,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看着就讨人喜欢,此刻却皱巴着脸抱着自己的白狼尾哼哼唧唧地啜泣,直到回到娘亲怀里才露出了个笑容。
白狼女见到了孩子,脸上的倦意一扫而光,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老妇人,道:“花婆婆,这两日麻烦您了,一点心意……”
老妇人忙推拒:“不用不用,生死有命,我老婆子也不惜得多活那百八十年的。倒是你,真的要带着孩子去白潮岛?你在这儿留下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爹爹在那儿,我要去找他,我们说好了的。”白狼女提起丈夫,眼睛又亮了几分。
老妇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那好吧。这仙药你自己留着吧,白潮岛贫瘠,说不定用得上,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说不定二十年后我还在呢,到时候孩子大了记得带来给我看看。”
白狼女露出了一抹娇俏的笑,感激道:“一定!您的恩情晚生没齿难忘。”
离开村庄后白狼女抱着孩子继续赶路,长昭隐约能看得出来她已经到了江都边境。
夜幕降临,她找了处山洞歇脚,孩子有娘亲在身边就不哭不闹的,很是乖巧。白狼女喂饱了他又用些干草铺在地上哄他睡下。
夜里狂风大作,眼看便要有一场暴雨。长昭听着那隐在黑云之下的滚滚雷声,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山洞位置低矮,若是下暴雨必定会有水灌进来,白狼女只好轻手轻脚地抱着熟睡的孩子重新出去找栖身之地,好在不远处就有座破败的土地庙,她刚一进去,大雨便瓢泼般落了下来。
土地庙里四处漏雨,但也比山洞强些。
白狼女温柔地哄着怀里的小狼崽,哼唱着安眠的调子,小狼崽一手勾着娘亲的脖子睡得很是安稳,白狼女也靠在墙边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惊雷在天边猛然炸响,白狼女立刻惊醒,怀里的狼崽也吓得大哭,她连忙站起身哄孩子。
忽然,耳朵里传来了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白狼女呼吸一凝,直接捂住了孩子还在哭泣的嘴,静下心来仔细听了片刻。
屋外大雨滂沱,却不影响她从中听到远处急促赶来的脚步声——是那些人循着她的气味找来了。
她没有片刻犹豫,脱下外衣裹在狼崽身上便冲进了雨幕。狼崽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不安地紧攥着娘亲的衣襟,但没再哭一声。
暴雨没有片刻停歇,惊雷时不时在天边炸响,将四下照得一片惨白,那些追赶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如今带着孩子不如先前跑得快了,她必须得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她看过姐姐屋内的江都舆图,知道自己现在离天一城不远了,以她现在的速度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到,即使不能进去,那些追赶她的人也绝不会轻易靠近天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