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择抬眼看着这个总是眉眼含笑,温声软语和自己说话的人,心里猛地一揪。长昭从来没做错什么,反而一直包容着他的一切,即使他当初再怎么冷漠长昭也毫不在意,不但从来没在意过“扫把星”的预言,还那么用心地给他准备礼物,他却只因为他多看了别人几眼跟他闹脾气,这算什么……
长昭很好,是他太霸道了。
天择忽然有些愧疚,他点点头,声音艰涩,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
长昭闻言,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道:“没关系,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也那样。”
天择见他笑得灿烂,心里的郁结也疏散了,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东西塞到长昭手里。
双手相触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长昭指尖传来的寒意,道:“这里冷。”
那东西像个小汤婆子,握在手里刚刚好,暖暖的很舒服。一想到这是天择刚刚握在手里的东西,长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片刻后想起了天择来此的原因,又正色道:“长公子的伤还好吗?”
天择默了片刻,低声道:“寒玉能抑制火毒,有它在伤不到性命。”
寒玉就是当年栖兰夫人跋涉千里去天狼国求得的宝物,一共有两块,是唯一能抑制火毒的宝物。
当年栖兰夫人在天狼国城门下跪了三天三夜,险些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国主终于松了口,将小的那块借给了天一城。
长昭忽然明白为何自己方才在栈道上会觉得阵阵阴寒,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竹林,竹林之后便是上官天生的冰泉宫。
此处比生云宫更加偏僻,虽有日照却终日凄寒。
二人并肩走下栈道,没走多远就忽然见到一抹修长的身影从拐角的竹林中走出来。
三人对视,皆是微微一怔。
这个人长昭还记得,是天狼国的少主虞无烟。
她身量很高,可以与他们二人平视,皮肤白得不可思议,如果除去那华丽的额饰在雪中或许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她神情冷傲,下巴微扬,身上穿着艳丽的红袍,戴着一条狼牙制成的精致项链,肩头搭着一条雪白狼尾,整个人像一枝孤傲的雪中红梅。
这条路走下去只能到冰泉宫,天择微微蹙眉,不知此人来找大哥有何贵干。
虞无烟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没有让道的意思,便自觉往旁边一退,示意他们先过。
“不知虞少主来此做甚?”天择淡淡道。
虞无烟微微挑眉,轻哼一声,道:“我们将镇国之宝借与天一城,来看一眼都不行吗?”
天择没说话,与她僵持了许久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半晌才道:“我带你去。”
长昭知道他是不放心让虞无烟独自去天生的居所。天生没有修为,腿脚不便,此处又如此偏僻,任谁也不能放心让一个陌生的外人独自进去。
虞无烟没说话,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上了栈道,长昭又将那个小汤婆子塞进天择手里,天择却不肯接。
“我不冷。”他淡淡道。
长昭看了一眼他身上和自己一样单薄的衣衫,坚持着要还给他,道:“不冷你刚刚就不会带着它了。”
天择不说话,梗着脖子不肯接,长昭便拉过他的手,把汤婆子放在两人手心里。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这样是最好的。他和天择都能感受到温暖,还能触碰到天择的指尖。
“你另一只手会冷。”天择却想把手抽回。
忽然,一个小巧的、鼓鼓囊囊的布包递到了长昭眼前。这布包并未凑近,但长昭能感受到它的暖意和它散发出的幽幽药草香。
抓着布包的手纤细修长雪白无暇,指甲染着殷红的蔻丹。长昭顺着手看向虞无烟,她神情淡漠,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我不冷。”
她在冰天雪地长大,这点寒意对她而言简直不值一提。看着这两人相互推辞,她简直想笑。
“谢谢。”长昭正要接过那个温暖的布包,天择的手就先他一步拿走了,然后把他自己的汤婆子留给了长昭。
三人没什么话可说,但好在下了水中栈道再拐进竹林就能看到冰泉宫了。
只见这六月末的天,阴寒彻骨的院落里竟落了一地的雪,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端坐在屋内静静地看书。
他听见踩雪声,抬眸看来,略显诧异地望着去而复返的天择,又怔怔地看着他身旁的两位陌生人。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却不显病态,双颊透粉,眉眼狭长如丝,鼻子高挺精致,唇瓣殷红,是个极漂亮的男子。屋子四周萦绕着一圈寒气,他坐在其中犹如云间仙人。
长昭手里握着汤婆子,还是有些难以忍受这里的寒意,可天生却穿着薄薄的衣衫,脸颊还泛着红。
天生见来人中有位女子,神色微惊,拿过一旁的外衫披上。“这二位是?”他开口问道,声音也和长相一般温和。
“天狼国,虞无烟。”
“东洲岛,明月长昭。”
”久仰,”天生对他们二人微笑着点点头,道,“天择,领他们进来吧。抱歉,我这里很冷。”
“还好。”虞无烟说着,便要上前。
“你不是要看寒玉?”天择冷冷道。
虞无烟侧目看了他一眼,道了声不急,便径自走进了屋子里。
天生见状,对天择和长昭又招了招手。
“听闻天生公子近日身体不适?”虞无烟问道。她一进屋便将狼尾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天生无奈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多谢天狼少主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