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盼晓见那人踉跄几步,跌出石墙外,滚下石阶,忙道:“好了好了,不能闹出人命来。”
“我当然不想闹出人命来。”明宝清把耙子掉转过来,用密密的铁齿对着那挣扎着要起身的人,“但如果非要闹出一条人命,我宁愿死的是别人,而不是我自家姐妹。”
蓝盼晓闻言打了个寒噤,也高高举起那水盆,随时准备砸下去。
老苗姨和明宝盈从屋里跑了出来,飞快地拿了耳室里的锄头和铲子,立在蓝盼晓和明宝清身侧,颤着手用农具对着院墙外的男子。
那男子跌倒跌几步,捂着脑袋狼狈至极地逃走了。
明宝清还举了耙子好一会,直到蓝盼晓哭出声来,她才似被抽掉了一根骨头般,双手拄在耙子柄上,抵着额头喘了几口气。
此时院外又有人轻唤,“蓝娘子,蓝娘子?”
蓝盼晓猛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应那男声的问。
“诶。”老苗姨用一把苍老的嗓音替她应了,问:“谁家郎君在?”
“我是边上周家的大郎,听见你这院里有动静,来瞧瞧。”这话音落,随即又有一道女声响起,“蓝娘子没事吧。”
蓝盼晓忙擦了擦泪,摆摆手示意明宝清她们别出来,捂着心口朝外院走了几步,站在石阶上冲篱笆墙外的那对小夫妻道:“没事儿,刚进来个偷儿,倒是吓了我们一大跳!”
周大郎先头听了游老丈一句话,曾让自己媳妇钟娘子上门来送过一包席草种子,还同蓝盼晓说了说怎么种,收成了怎么收,价钱几何之类的话。
钟娘子的爹是郎中也是秀才,她又识得几个字,平素也不怎么与周边农妇往来,倒是蓝盼晓这一家子,女娘们各个出众,让她很想相交。
可她家除了蓝盼晓出面交际,还有明宝锦会与老苗姨去田头山间之外,其余女娘都鲜有出门,偶尔露面,都还带着帷帽,一副只可远观的清高模样。
两家虽是邻居,可钟娘子也是有些傲气的,做不出太一头热的举动,今夜听见她家吵嚷摔打动静,便知出事了,忙撺掇着周大郎过来看看。
墙外见个黑影一晃,夫妻俩对了一眼,慢了一步,等动静没了,这才压着声唤蓝盼晓。
“是偷儿吗?”周大郎才问,就被钟娘子撞了下胳膊,“那鬼鬼祟祟的不是偷儿是什么!?没脑子的!”
一阵夜风飕飕刮来,周大郎揽住钟娘子的肩头,道:“这胆子也太大了,你们莫怕,我明儿就告诉里长去。”
蓝盼晓下意识就要说出息事宁人的一些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冷不丁冒出明宝清那一句,‘我宁愿死的是别人,而不是我自家姐妹’。
“好,”她行了个礼,道:“有劳你们二位替我做个见证。”
钟娘子看着蓝盼晓叉手让出去又收回来的那个动作,简直像拢了一捧风在怀中,美好得叫她心驰神往,直到周大郎揽着她往家去,才回过神来。
余下还有好几个时辰才至天亮,除了明宝锦之外,众人都没有再睡。
直到听见鸡叫,窗户门扉钟透出浅蓝的天光,蓝盼晓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就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因今日还要进城去,所以她掐着自己的虎口逼自己清醒过来,只听朱姨在边上叫着,“夫人,夫人!”
蓝盼晓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她揉着额角坐起身,问:“怎么了?”
朱姨和明宝珊下半夜就搬进内室睡了,此时朱姨正伸手摸着明宝珊的额头,一脸焦急之色,说:“定是昨夜被混账的狗东西惊着了,您摸摸,烫得厉害。”
明宝清昨夜宿在书房里,闻声也走了出来,经过花厅时看了眼抵在门上的耙子,又推门进内室来。
蓝盼晓听到动静,抬眼看明宝清,道:“真是烫手,我先去拧个帕子来,煮点米汤。”
明宝清也在席边蹲下身来,她的手掌总是凉一些,覆在明宝珊额上的时候,她轻轻哼了哼,似乎是感到一点舒缓。
对上朱姨一双红眼,明宝清转首对蓝盼晓道:“我今日随母亲一道进城,给二娘抓两副药来吧。”
蓝盼晓先点了头,才想到荷包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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