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待客都没?有这样好的饭,竟舍得给他?一个做工的匠人吃。
明宝清高兴了,正想端起藕汤再喝一口,蓦地发觉这汤只有一盅,一个勺,约莫是明宝锦放漏了。
“无妨,你先喝了,我再喝,我不用?汤下饭的。”严观夹起一片清炒的菇嚼吃了,说:“这些菜都很润。”
明宝清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想太别扭,又喝了几口才放下。
煮汤的藕是里正家的塘子里来的,采藕也是辛苦活计,
半个身子都潜进泥里去,挖藕要力气?,又不能使蛮劲,否则藕断了泥巴进去了就卖不上价了。
给明宝清的藕很漂亮,裹着泥没?洗拿过?来的,用?井水一冲,完完整整,白白净净泛着粉。
“肯定很绵!”老?苗姨说。
‘果然很绵!’明宝清想。
严观吃得差不多了才端起藕汤,拿起她含过?的那个勺。
不着意去想的话,这事其实没?什么?,但若是细想了……
明宝清将吃空的碗碟筷子一一摆回食盒里,严观也将汤盅和瓷勺摆了进来,她抬起眼?,就见严观正起身要去拿石匠收拾好的那个饭盒。
石匠笑呵呵的,说:“严帅,您也吃得红光满面啊!”
今岁少雨,虽有水车,但云和里水稻的收成还是不太好,较往年少了足有两成之数。
赵里正请杜里正吃酒,他?娘子又登门拎着糕点来找明宝清。
云和里的人来未央里磨谷子,便不要钱了,还有些人家因为?收成实在不好,日子难过?,因文无尽与杜里正一起建纸坊的缘故,也在这里谋了一份散工。
只是杜里正的那户杜家亲戚却不收半个人,杜里正对文无尽赔笑也无用?,越看杜二郎越气?,只叫他?滚远些。
文无尽生了张很好说话的脸,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卫家要给的粮,他?决计不松口,卫家三个郎夜里来敲游家的门,他?敢开,还敢让三人进来。
“是不是真不肯给我们哥仨一条活路走?”卫大?郎咬牙切齿问。
文无尽坐在桌前看游飞写字,抄起剪子剪掉过?长的灯蕊,说:“是不是觉着我回不来了?”
“我没?这么?想!”卫大?郎硬声说。
“没?这么?想,却这么?行事了,奇怪。”文无尽一嗤,道:“远亲不如近邻,她们全是很好的女娘,能与你们做邻居,是你们修来的福气?,却不想叫你们如此欺负,日常琐碎给她们添了不少难受,还引恶徒入室!”
“都是妇人长舌惹出来的,我们又没?做什么?!”卫大?郎无耻地说。
“偷菜偷豆,偷炭偷水,全与你们不相干?”文无尽事无巨细地了解了。
“这点鸡毛蒜皮,你一个秀才还摆出来称量?”卫大?郎鄙夷道:“这样小?肚鸡肠,是叫那姓蓝的寡妇榨干了气?量吧。”
游飞瞪着卫大?郎,又看文无尽,见他?神情冰冷,却迎上卫大?郎的目光,笑了一笑。
“转眼?秋节至,又该进补了不是?”文无尽慢条斯理道:“前些年你和卫三在山间?捉住的那只长喙屈尾黄耳犬,我曾说其品相过?于好,恐是狗坊养的,许是在田猎狩礼跑丢的,你们不信,宰杀后才发现其颈部毛发藏有铜牌项圈,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随着他?话音落定,一根有些腐朽的皮圈落到了桌上,在灯火的照耀下,皮圈上挂着铜牌已经绣满了斑斑墨绿,似迸溅的黑血。
游飞看着上头‘绒子’二字,忽觉畜生一旦被赋了名字,好像就离了畜生道,不该这样宰杀。
“明日交粮,不够就分家卖田卖产卖身。”文无尽还是那种平和口吻,“如若不然,你们知道严帅来得很勤快,我只消把这个项圈交给他?,哼,那日你们杀狗吃狗,可不只我一人瞧见,一条狗命虽不至于要你们三兄弟的命,但挨上几板子,这里头的门道还是可以讲究的。”
卫大?听得面容扭曲抽搐,冲上前想要抢那个项圈,却不知游飞早就提防他?了,从身后甩出一长棍,重重打在他?手上。
卫大?只觉整条手臂全然麻木,倒跌在地上,卫三卫六也不敢再上前。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文无尽说:“做人差劲也没?有关?系,先生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