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想想,若长公主真想杀大长公主,为何要召你进宫?把你留在公主府和大长公主一起解决了岂不更方便?”
林魏然继续缓声劝道。
李迎南挣扎的动作小了些。
到底是天家子弟,再纨绔这些道理也都明白,但被林魏然像凶犯一样压着,他实在不痛快。
“你先放开我。”他没好气道。
林魏然很爽快地松开手,背抵着门,平淡道:“如今已经在查沈棠背后之人,你若想早点查出杀害大长公主的真凶,就告诉我今日是谁把大长公主逝世的消息传给你的?”
李迎南垂眸揉捏着肩膀,许久没吭声。
林魏然也不着急,倚门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碎片,耐心地等着李迎南的回答。
良久之后,李迎南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冷笑一声:“就算我娘不是杨灵允杀的,也是因杨灵允而死。我凭什么帮她?她与那真凶最好斗得两败俱伤,死了也是她活该!”
杨灵允的身体状况始终是林魏然心尖上的一根刺,李迎南此话更是直接将这根刺狠狠扎进他心底。
碎片忽然掉落——“哐当”一声,不大,却让李迎南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看林魏然。
林魏然背着光,面孔湮没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但声音变低了些,“小侯爷,我是在救你,你若什么都不说,那就等死吧。”
这是林魏然惯常审犯人的模样,李迎南曾见过一次,至今难忘。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冷声反问:“我乃大长公主之子,平阳侯世子,你有什么资格审我?”
林魏然沉默地卷起一截衣袖,抬脚靠近了些。
“你,你要做什么?”李迎南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色厉内茬地吼道,“来人,还不来……”
他话还未说完,林魏然已经动手将他掼到地上,他的脸离尖锐的碎片只有一指之距。
然后又被林魏然攥着肩拉起来。
林魏然半蹲在他面前,心平气和道:“小侯爷,我说了,我是在救你。”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才能抓住杀害大长公主的真凶,你这条命才能保住。否则,这次真凶栽赃公主殿下不成,下一次若是想用你的命来给公主殿下泼污水呢?”
李迎南剧烈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回过神来,看着林魏然的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惧,但又咬牙强撑着不露馅:“林魏然,你就是这样对我这个好友?
寒凉的日光从窗棂间的缝隙中透进来,落在一地的碎片上,反射有些刺眼的光茫。
而这光芒又落单林魏然的面孔上,半明半暗的,加深了他眉眼的轮廓,少了些清朗的少年气,抬眼间更多了几分深重的威压。
“时北,”林魏然轻声喊道,“我最后一次问你,到底是谁把大长公主的死告诉你的?”
林魏然彻底露出属于权臣的那副面孔,喊的是他的表字,神色却居高冷漠,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块锋利的碎片。
李迎南深吸一口气,举手投降:“我说,我说,是我在太极宫附近遇到的一个宫女。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林魏然终于松开手,然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呆在这。等抓到真凶,我会告诉你。”
说罢,他抬脚离开。
“林魏然!”李迎南呲牙咧嘴地站起来,边揉着自己的肩膀边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有把我当你朋友吗?”
林魏然回头看他一眼,扯扯嘴角:“你有吗?你哪次找我没有目的?”
“我……”李迎南一时语塞,又强词夺理,“可你我好歹也有四五年的交情!”
“所以我让你好好呆在这,”林魏然温润的眉眼间露出些许嘲色,“不要掺和进这些事,留着命日后好好过你的逍遥日子。”
在李迎南的愣神间,林魏然已经走出东阁,但他手握上门框的那一刻,忽然又回头看了眼李迎南,透黑的眼底盈着浓重的警告之色——
“还有,不要让我再听见你对公主殿下出言不逊。”
其实他并不信鬼神诅咒之说,但在杨灵允一事上,不知为何他忽然开始格外注意这些。
厚重的木门被狠狠拍上,李迎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魏然态度大变开始下狠手时,好像就是自己说长公主死了也活该之后。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其实到头来自己毫发无损,连个口子都没划破。
李迎南纨绔归纨绔,道理还是能明白的。
只是有一点——
他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幽幽叹息道:“容时啊容时,你可是帝师,怎么能这般在意长公主呢?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东阁外,林魏然并不知李迎南的这番感慨,只是平静地吩咐守卫守好东阁,一日三餐要验过毒才能送进去,没有他和杨灵允的允许,什么人都不许靠近。
……
栖暖殿,苦涩的药味都没能盖过福安酩浓醇的酒香。
林魏然一进门便轻轻皱眉,眼神落在倚在榻上的杨灵允身上。
那壶从福安酒楼带回来的福安酩已经空了,唯有案上白玉酒樽中还有最后一杯。
“你喝酒了?魏院判同意吗?”
杨灵允抬眼看向来人,轻笑反问道:“我喝酒还要别人同意?”
见林魏然不赞同地拧着眉,还想再继续说什么,杨灵允又阖眼解释了一句:“最近事多,错过了前两日皇兄的生辰,今日来陪他喝一杯。”
林魏然心头微跳——姑母早逝,表哥是与宣和一同养在端贤皇太后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