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胸腔中那颗悬之又悬的心,终于还是笃得一声落了下去,沉进了雪夜无边寒冷的黑暗里。
我的眼睛还在盯着那片黑暗,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那么无关紧要,我却不知为何就是突然十分在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黎少爷,今天门外是不是没有点灯笼?”我说,这下声音听着有些像在做梦。
黎宵顿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一声是。
“这样啊,难怪瞧着这么黑,难怪……”我恍然大悟似的低喃,接着又问黎宵能不能把那盏灯点起来。
“点灯做什么?”黎宵反问。
我……我的脑子突然说不上来是有些混乱,还是迟缓。很努力地想了一阵,才终于勉勉强强找到一个比较中意的理由。
我说:“亮着灯,兰公子一下子就能看见,一看见就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他。不然,外面天那么黑,还那么冷,若是迷路就糟了。”
黎宵闻言沉默了一阵。
然后他突然低下头看我的眼睛,冰凉的手指掰过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
我这时已经有些适应了外间的黑暗,依稀瞧见少年脸上严肃的表情,心头那一点抵抗的情绪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
黎宵的眉头越蹙越深,看向我的目光中有着我所不能理解的阴郁和晦涩。
——我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虽然我并不确定是自己说过的哪一句话,又惹到了面前的这位大少爷。
但黎宵他,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对了,我的额头还是因为他才落了疤,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我,从看见我的第一眼开始,就瞧不上我,若不是因为有兰公子……
若不是看在兰公子的面子上,那天我头破血流地倒在角落里的时候,他也不会去而复返。
可如今,兰公子一直一直不回来,只剩下黎宵和我。
——他是不是就该回到最初的样子?
眼前的面孔和记忆中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时的模样相重叠……那般犹如看待碍眼的破烂物件般,鄙夷又不屑的神情。
我的头脑一阵阵地热,身子却止不住地打起了寒颤。同时听到从自己齿缝间传来的嗒嗒的轻响。
黎宵后知后觉地碾了碾我的下巴,又伸手过来贴我的额头。
可他忘了自己的手是那么冷,但凡是有点温度的东西摸起来都是热的,更何况是我的脸。
那天我最后的记忆是少年颠簸的怀抱。
黎宵急急忙忙地抱着我往外走去,像是忘了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出去唤一声,自然有值守的楼中人上前听候吩咐。
——但是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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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踉跄着转过楼梯拐角时,约莫是踩空了一级楼梯。
我只感到周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明灭的灯火在视野中连缀成灿黄的烟火,旋转着绽放开来。
绚烂过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而在坠入黑暗之前,我听到了一声吃痛的闷哼,伴随着肉身撞击硬物接着轰然倒地的声响。
世界于是重新归于寂静……
我再次睁开眼睛是第二天下午,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从前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好闻的熟悉药味。
一个白胡子的矮胖小老头正低头给我的腿换药,床边还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和一个长相乖巧可爱的小娃娃。
见我醒来,小娃娃惊喜地叫了一声:“爷爷你看,哥哥他醒了!”
小老头有些不高兴地板了板面孔,却没有给人特别严厉的感觉,反而像是单纯走个过场:“叫这么大声儿做什么,你爷爷我眼不瞎耳不聋的,还能看不见?”
“我……我就是高兴啊。”
小娃娃撅着嘴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向着我重新扬起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