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一派坦然的模样,黎宵还是信了,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还算你有良心。”
也没有再抓着不放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身体虚弱的缘故,黎宵看起来像是比平时好说话多了。暖气氤氲的室内,在平和安静到几乎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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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里渐渐萌生出一个念头,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强烈起来。
——或许,我可以试着从黎宵那里,了解更多关于沈家少年的事情。
当然,直接提出来肯定是不行的。闹得不好,眼前难得的和平氛围被打破了不算,以黎宵的脾气,就算因为风寒而暂时显出一副病恹恹的倦怠模样,也绝对可以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我从屋里丢出去。
到时候,他眼不见心不烦,我可就吃不消受老大罪了。
我边在心里盘算着,边拿起挑在签子上的梨块直接放进嘴里,然后感觉上边的牙龈冷不丁被膈了一下,一阵头皮软的酸软。
又忘了……我现在可是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人。咬不得,只能将整个儿兔子塞进嘴里,放到侧边去嚼。
嗯,有一说一,这梨挺甜的。
和苹果或者香蕉不同,再甜的梨肉靠近果核的地方,好像都带着一丝凉凉的酸意。
酸的不是很明显,但刚刚好足够中和其余部分的味道,不会让人感觉甜得腻歪。
因为中途打断了思路,之前那种想要知晓沈家少年讯息的迫切心情,仿佛一下子松懈下来。
继而转而化为一种淡淡的自嘲。
我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的人,居然上赶着去打听一个堪堪算是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的情况。
——就算真的知道了更多又如何呢?
身世、名字、性格、喜好、经历……就算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摊开在我的眼前,依旧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的生平。
也不会让一个少年,倏忽变作一个女子——那个仅仅是在心头掠过,就陡然乱了方寸的梦中人,不是他。
放下多余的念头之后,我的心中顿时变得安定下来,甚至感到一丝因为释然而产生的平静宁和。
黎宵说:“无端端地,你又突然笑些什么?”
我好生奇怪:“无缘无故地,黎少爷又为何总是盯着我的脸看?”
黎宵若是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又笑了。
少年不服气:“屋里除了我就你一个大活人,不看你我——”
说着,他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辩解不够气势,随即换了种说法:“怎么了?本少爷爱看谁看谁,莫非还要你这小鬼来管我不成?”
“黎大少爷的事情,枇杷自然不敢管,也管不着。”我心平气和地回答,语气顺从恭敬。
黎宵闻言,心里明显受用不少,转动脑袋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只是……”我看着他泛着困意的眼底,认认真真道,“黎少爷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这可是您刚才亲口告诉那位阿九先生的。”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他们太吵了,我嫌烦,就找个借口把人支出去。他们就算了,你还信了。”
黎宵小声辩解道,接着有些好笑地看着我:“还有那个阿九先生是怎么鬼?”
我有些迟疑:“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先生,我刚才听见他的同伴好像叫他阿九来着,这不是名字吗?”
谁知黎宵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越肆无忌惮起来。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叫什么枇杷,怎么不叫橘子梨子的?能给你起这么个名字的爹娘,八成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
听到从少年口中轻飘飘地冒出来的爹娘二字,就像是被人用手指指着、在心口处冷不丁地狠戳了一下。
我不说话了,倒不是因为生气。
对黎宵一惯的了解,让我几乎已经能够一下子确认,刚才对方真的只是单纯地嘴贱,而非有意要针对谁。
所以我也只是单纯地不知道,按照这种情况应该怎么顺着往下接。
但凡,黎宵没有提起我的娘亲,我其实都是可以顺着话头像个没事人似的,附和着哈哈一乐,接着一笑了之。
……就像他平时把我叫做傻子呆子时,我向来会做的那样。
可是现在,我也是真的做不到。
黎宵没听到我的回应,眯起眼睛凑近了看我的表情。
我们各抱着一床被子待在床的两边,中间隔着一张用来放点心的漆木小桌子。他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桌面上,随着他的动作,脑袋上包裹得严实的被子向后拉扯,露出稍显凌乱的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