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时,他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下依旧是剧痛不已。
他的心一沉,再想到昨夜那匆匆一瞥间看到的景象,自然知晓生了何事。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连带着心口处也有隐隐的痛意,但他也知晓此事怪不得娘。
他声音沙哑,喊了一声:“娘”
半晌只听见自己的些许回声,并无人回应他。
傅九离忍着剧痛,费了好大力气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便看到自己身处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屋内除了他睡的那张木板床以外,还有一个同样简陋的木板床和一个缺了一角的陈旧的柜子。
正纳闷间,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
小太监看起来年岁尚小,声音还未脱去稚气,看到他坐起来便高兴地道:“你醒啦?我是小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傅九离皱眉:“这是何处?”
小福子解释:“咱们这是在司马监呢!”
“宫里?”
“对呀!”
“我为何会在此处?我娘呢?”
小福子挠了挠头,一脸憨厚:“我今早刚去当值,何公公就告诉我,以后你便与我同住一间了。至于你怎么来的,还有你娘在哪里,我不知道诶!”
傅九离吃上了半年以来第一顿饱饭,虽然只是简单的吃食,在他眼里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他不知道娘是如何将他送进宫的,待他伤口稍好些能够走动时,便去寻了小福子口中的何公公。
何公公解释:“杂家是外出办事时遇见的你娘,她给我磕头,求我收下你。我看你长得还算端正,正好咱们司马监还缺人,我便将你带了回来。”
“如今既已如此,便在这司马监好好干吧!山珍海味没有,但肯定也饿不死人。”
“那我娘她她还好吗?”
傅九离记得昨夜娘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他眼眶微红,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何公公叹了口气:“她死了。她应当是凭着一口气支撑了许久,在我同意带你走后,她便一头栽倒,没了气息。”
傅九离的眼泪刷的跌出了眼眶。
何公公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在得知我娘死讯的那一刻,我也如你一般不想活了,觉得自己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这条命是我娘拿命换来的,我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还答应了那个小姑娘,要读书,要考状元做大官。如今状元是没法子考了,但,谁说太监就不能读书,就不能做大官呢?”
“从那时候开始,于我而言,我这条命已经不是为我自己而活了,而是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那日在凉亭里,司马监掌事大太监傅九离,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与谢衡讲了这段过往。
然后问他:“这世上,可有对你极其重要的人?”
他老实点头:“有,我母妃。”
傅九离又问:“她可希望她辛苦生下的孩子,躲躲藏藏保护了许多年的孩子,自寻短见随她而去?”
谢衡沉默了。
那时候距离母妃去世已有两年时间。
这两年里,他跟着太傅读书识字,跟着父皇学着处理国事。
再不可能如以前那般,天真的说出“她若是真想让我平安,就亲自来与我说”这种话。
母妃再也不可能亲自来说与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