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隔壁独居的王婆子,自虞芙一入府,她就像防贼一样盯着她。
这番,算是被她抓住把柄了。
“虞芙姑娘,”王婆子显然刚用过早膳,一根牙签还含在嘴里,她慢条斯理地走上前,不屑地上下打量:“我们镇南王府可不是你们乡下土庄子,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
“这般不懂规矩,若是以后世子殿下回来了,冲撞了他,你担待得起吗?”
即使是一个王府无轻无重的老嬷嬷,虞芙也不敢轻易得罪,只抱紧怀里的东西,低头小声认错:
“我初来乍到,不懂府里的规矩,还请王妈妈饶我这一次。”
“哼,我怎么饶你?”王婆子轻蔑一笑,正想说话,还未出口便顿住了,目光停留在她的衣服上。
府里丫鬟都穿着这身衣服,她刚刚还没反应过来,这下才发现虞芙竟穿着镇南王府的衣服,这个发现让她眼里瞬间放光。
“你一个外人,一大清早穿着我们镇南王府的衣服偷偷摸摸干什么?!”
“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一副狐媚子长相,指不定穿着这身衣服,做什么败坏我们镇南王府名声的事情!”
“走!跟我去见夫人!”王婆子一把捏住虞芙的手腕,用力把她往前扯,“我要告诉夫人,她这遭可算是做了东郭先生了,竟收留了你这个狐貍精祸害府里的名声!”
偌大一个罪名砸下来,虞芙一下子就懵了,她被王婆子扯了一个趔趄,才猛然清醒。
虞芙:“放开我,我没有!”
她先大声争辩了几句,然后猛地醒悟过来,这王婆子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她偷偷出门给妹妹买药,本就是不合规矩的,如此一闹,岂不人尽皆知?
就算夫人不计较她,可王婆子说的那些话,若真有人在意了怎么办?
想及此,虞芙顿时慌了。
自两月前父母去世后,她们姐妹二人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个安身之所,怎么能现在就被赶出去?
她拼命地想挣脱,一时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虞芙的胳臂被人用力从王婆子的手中扯了出来。
见到来人,王婆子脸色一变,神色讪讪地收回手,赔着笑脸儿:“原来是翠儿姑娘,这么一大早您怎么来了?”
翠儿轻哼了一声,“夫人专门吩咐我娘,要好生照顾虞姑娘,我来送些东西。”
夫人,即是指镇南王妃。
镇南王府的王妃并不住在镇南王府,自镇南王随皇上北伐后,王妃就回了同城的娘家林府,侍奉年迈体弱的母亲,她不让人称呼她为王妃,底下人只好唤一声夫人。
而翠儿娘亲,便是林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翠儿作为家生子,在镇南王府和林府下人中都颇受尊重。
王婆子讪笑一声,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翠儿抢先啐道:“刚刚听你说世子殿下,你该知道,世子殿下最厌有人搬弄是非。”
“你若有证据,就跟我去夫人那儿走一趟,否则别打什么歪主意!”
碰上个硬茬子,王婆子哑火了,只能咬着牙看看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待回了虞芙的小院儿,翠儿一把将手里的小包扔到石桌上,气愤道:“那个疯婆子,我等下就回去给夫人说赶她出府!”
虞芙拉着她的胳膊,摇摇头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我初来乍到,以后小心些就是,没必要得罪她。”
“呸!那个老婆子难缠得紧!”翠儿心思直,嘴也快,“她就是看到你刚入府,好欺负,想打劫呢!”
“你不必怕她,你是夫人送进来的人,怕她作甚?”
虞芙默了默,一时无言。
她们逃难来杭州城半月有余,如今才算在镇南王府扎下根。之所以能落在镇南王府,全是凭借着虞母曾在王妃的娘家——林府伺候过,是林老夫人屋中的大丫鬟。
王妃纯善,收留了她们。
比起那些正儿八经来镇南王府打秋风的落魄亲戚,她一个出了府丫鬟的孩子,甚至只能算是来讨口的。
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而这些,自然是身为家生子的翠儿所不能体会的。
虞芙也不愿讲这些,一路上的颠沛流离、艰难困苦她都习惯了,比起被人刁难,她更怕自己流离失所。
她从怀里掏出钥匙,转移话题道:“多谢姐姐借的钥匙和衣服,这几日阴雨连绵,我的衣服还没怎么干,这身衣服待我洗了再还给姐姐。”
虞母曾和翠儿娘亲同为林老夫人的丫鬟,两人情同姐妹,如今虞芙阴差阳错也入了府,她对虞芙姐妹俩十分照顾。
虞芙入府之时,除了身上穿的一身衣服勉强能看,其余早已不堪入眼,只能借翠儿的衣服暂时度日。
翠儿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闻言仔细打量着她,笑道:“还别说,要不是你穿,我还没发现这身衣服还是挺好看的,就是大了些。”
“若你当时应了夫人,在镇南王府和我一起伺候就好了,可惜……”
可惜虞芙带了个病弱的妹妹,她若卖身于镇南王府,那她妹妹就只能病死街头了。
见虞芙沉默,她知趣地止住话头,将包裹递给她:“不说这么多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你穿着这身衣服容易遭人话柄,这是我之前的衣服,希望你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
虞芙感激地抬头看她,几个月的颠沛流离,有幸得了夫人恩惠进了镇南王府,有幸遇上翠儿她们,她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眼圈又忍不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