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眉眼弯弯:“我叫容章。”
丘天翊大惊,路鞍的表情也终于有变化。
“容章?你是容章公主!我们只知道天君的女儿在姑摇山养病,但是君上从不透露她住在哪里,更不允许我们问公主的事,原来你住在这禁地里呀!”丘天翊啧啧称奇,不由走近几步,“这里是你沐浴的地方吧?那你的洞府呢,一定特别豪华吧,带我们去玩玩呗?”
容章掩嘴轻笑,无奈道:“这就是我的住所。”
丘天翊环着石窟跑了一圈,东敲敲西敲敲,最后发现没有机关,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他转身对容章道:“没有床呀!”
“我一直在池子里,不需要床。”容章温声解释,“这些是草熬成的汤药,我不能离开它们。”
容章所泡的池子里盛着满满棕褐色的茶汤,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药香围绕容章,勉强维持她原本孱弱的身体。
原来如此。
可是……这也太过简陋了!除了大池子什么都没有,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只听容章道:“这里已经许久没人来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闻言,丘天翊得意地看向路鞍,言下之意是——看吧,我就说带你逃学没错,我们发现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丘天翊又盘腿坐下:“公主姐姐,既然你是九重天上来的,那你能和我们讲讲天界是什么样子的么?我们都没去过呢!”
“天界……”容章犹豫了,良久才笑道,“好啊。”
于是她描绘起天界的模样。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温和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梨涡若隐若现,卧蚕里仿佛盛满盈盈不竭的笑意。洞窟里潮湿有滴水,她的声音似天上拖着尾丝的柔云,流进洞内又穿过剔透的水珠,在丘天翊耳边散成清脆的雪碎。
就连原本冷淡的路鞍也听得入神,坐姿端正如平时上课的模样。
容章很快说完,道:“现在轮到你们啦。我从进姑摇山起就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外面是什么样的?你们可以也给我讲讲吗?”
“当然!”丘天翊欣然同意。
于是轮到丘天翊绘声绘色。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一直沉默的路鞍用手肘碰丘天翊。丘天翊后知后觉,起身道:“公主殿下,我们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容章笑着点头。
常人总以为“改日再来看你”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重量,容章也不例外,所以当第三日丘天翊和路鞍出现在石窟门口时,她吃了一惊。
他们竟真的还会再来。
除此之外,丘天翊还带了一块木板和三张小凳,把木板横在池子的石台上便是一张小平台,他在石板上铺开一局鼎棋,道:“公主殿下,怕您无聊,我们带了鼎棋过来玩,你会玩吗?我教你!”
容章并不会玩,但兴致很高,三个人从了解规则再到打得火热朝天,竟过了两个时辰,却意犹未尽。丘天翊喜欢投机取巧,路鞍习惯稳扎稳打,容章则总是手下留情,被吃掉棋子后也不生气,一笑置之。
容章道:“路鞍,你赢了。”
路鞍:“嗯。”
容章问:“你怎么不开心呢?”
丘天翊道:“嗐,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还立志要当魔君呢!我都习惯了,殿下不必管他。”
路鞍绷着脸道:“离上课还有半个时辰。”
洞内静了一刻,随即丘天翊拍桌哈哈大笑,容章也跟着笑。路鞍更加不开心,眉头皱成一片川字褶,死死盯着棋局表示不满。
容章撑着下巴对他道:“你应该多笑笑的。”
“我不会。”
“怎么不会笑?”容章奇道,“你把左边的嘴角翘起来。”
路鞍纠结片刻,别扭地弯起一边嘴角。
容章又道:“现在把右边的嘴角也翘起来。”
路鞍依言照做,挂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容章噗呲一声,丘天翊也拍桌大笑,洞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此后,姑摇山的日子仿佛过得很快。
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隔两日,丘天翊必定要拉着路鞍偷偷过吊桥溜进禁地,下来看容章,每次拿的东西都不一样,有时是棋盘,有时是食楼偷拿的水果糕点。
路鞍也从一开始的勉强变成了后来的自觉。
只是,从始至终,容章一直都坐在她那个水池里,从未出去过。她白色的衣裳被茶汤浸泡得染上褐色的边缘,看起来年岁很久了,旧得发黑。
于是有时丘天翊便问:“公主姐姐,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你真的不能从池子里出来吗?你的两条腿被药一直泡着,不会不舒服吗?”
容章露出为难的神色,似乎难以启齿:“抱歉,一直泡着对我的病有好处,而且……我的腿并不好看,怕吓到你们。”
姑娘们都是有爱美之心的,丘天翊表示理解,并且宽慰道:“不管你长什么样,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圣洁的天界公主殿下!”
容章被他逗笑了。
他们的相处虽然平静,却好像隔着一层薄雾,这薄雾还泛着淡淡的药草味。
直到雨季来临,终于打破。
南荒迎来雨季,姑摇山更是日日笼罩在一片云雾湿瘴中,山洞里滴水的频率越来越多,水池前的泥地浸湿得十分光滑,很容易滑倒。
路鞍每次都提醒丘天翊小心。
但丘天翊冒失惯了,几次无事之后,有一次替容章递棋子时,脚下一滑,手中的棋子抛入水池之中,身体也不受控制向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