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陆慎是像之前那般的惩罚,而不是如现在这样,暧昧而纠缠,让她觉得窒息。
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落,她哭的有些厉害,任陆慎怎么擦她的眼泪都擦不干净。
她看起来太委屈,陆慎忍不住想有几分懊恼,不该将人欺负的这么狠的,再度松开她,替她擦着眼泪,温声安抚道:“抱歉。”
但就是他松手推开的刹那,姜亭月举起手腕上的袖箭,指向他心口,咬牙道:“你走开。”
锋利的箭头,隔着布料,正指他心口,但凡姜亭月不小心按下去,陆慎就会被一箭穿心,便是神佛再世,也难救回。
陆慎面上所有神色,在刹那间收敛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无尽的凉薄,他平静的问:“我赠你的袖箭,你第一回用,便是指着我?”
“我不想伤你,你走开便是。”姜亭月眼眶通红,显得有些可怜无助,偏偏她手里,却直接拿捏住陆慎的命脉。
这种极端,不知为何,却促使着陆慎弯腰,轻轻的,如蜻蜓点水般,亲了她一下,像是无可奈何的宽容,又像是挑衅。
姜亭月的手在剧烈颤抖,似乎在失控的边缘,但她还是稳住了,方向一偏,手臂微微一震,锋利的箭光,在月色下划出凛冽的弧度,刺破少年的衣袖,擦着他的手臂,射向身后城墙。
衣袖划破,擦出嫣红的血,很快浸透那处布料。
姜亭月的手抖的越来越厉害,声音却越发镇定,“你放我走,就不会受伤。”
陆慎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轻笑一声,道:“准头还不错。”
又笑意盈盈道的问:“还有两支,要不,我们赌一下,你下一支箭,会射向何处?”
姜亭月有些失控,盈盈泪珠不断坠落,又惊又怒,“你是不是疯了?”
骨节分明的手掌,一点点拢住少女温软的手,压着她的指尖,按到机关处,只要微微用力,下一支箭,便会杀死他。
这一回,姜亭月不光手在抖,浑身都在颤,她咬紧牙关,摇头道:“陆慎,你别逼我。”
她不想杀人。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只杀过一次人,结果是午夜梦回时的噩梦,死死地纠缠她,即使到现在想起,她也会忍不住泛呕。
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除了脾气娇纵些,行为放肆些,姜亭月自认为与其它贵女没有任何不同,又自小养在深闺,被保护的太好,她自然不肯面对杀人后的痛苦。
陆慎压着她的手,一点点按下机关,低声道:“你曾说我欠你一条命,这样还你,你可还满意?”
千钧一发之际,姜亭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匆匆移开手,袖箭刺伤他,却没有命中要害。
“还有最后一支。”陆慎拇指细细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漫不经心道。
姜亭月有些崩溃的推开他,咬牙道:“还不清的,陆慎我告诉你,便是你死了,死在我面前,也依旧还不清。”
一命抵一命,从来都是虚伪的谎言,人与人之间的命,根本就是不一样的。起码在姜亭月自己眼里,旁人的命,都不及她自己重要。
她用力抽出手,最后一支袖箭,对准的却是自己,她同样在赌,陆慎不会舍得伤她,更舍不得她去死。
他那么肆意妄为,拿自己的命去赌,不过就是因为他知道,姜亭月不会杀他,娇贵的云雀,连风寒都未经历过,更别说是残酷的死亡。
姜亭月当然不会对自己下手,她只是在与陆慎短暂的交锋中,学到了他的做法。
陆慎瞳孔微缩,下意识伸手,姜亭月却后退一步,“不要过来。”
他的手僵在空中,半晌,忽然轻笑了声,很是凉薄的一笑,语气复杂,“你还真是个好徒弟。”
“也是你教的好。”姜亭月不冷不热怼回去。
“你走吧!”陆慎退开两步,给她让开路。
依照姜亭月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陆慎想夺下她的袖箭,保她无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她眼里的痛苦做不得假,直到现在,陆慎依旧没想清,她口中的人命,究竟是谁的命。
陆慎根本不会往姜亭月身上去想,他只是下意识猜测着,兴许是姜国公的命。
能得她如此看重,却又挡了他的路,能被他毫不留情铲除的,便只剩下这一个人。
陆慎依旧有些自我怀疑,他虽然是混账了些,但不至于做出要娶人家姑娘,还杀人家亲爹的事。
但都只是猜测,望姜亭月的模样,她显然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陆慎只能从属下查到的信息里,一点点推出前因后果。
起初得到这个结论时,陆慎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并不是什么拥有神佛信仰之人,某些时候,他做的事,甚至是为神佛所不容。
可他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重生这等诡事发生,且就发生在姜亭月身上。
他揣摩着姜亭月的做法,心里大致圈出了前世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复仇大计,俨然是成功了,同样的,他也娶到了姜亭月,只是过程中,有些事,出乎他意料之外。
譬如他与姜亭月之间,应当有一些很深的误会。又譬如他应当不得不对付姜国公,害得他与姜亭月之间,横着一条血仇。
这就很难办了,陆慎知道,依照姜亭月的性子,在她那里是没有一命换一命的说法,她只会依照自己的在乎程度,粗暴简单的划分出等级。
很显然,她心里,他的等级是不及她阿爹高的。
陆慎还在思索着,天边忽然一簇小小烟火在西北方炸开,这是属下给他传来的消息,意思是让他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