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没什么活,乘务长挨着穆向远坐下问他:“我看常机长他们准备下个月休假,带老婆孩子出国玩玩,你呢,不休息休息?”
“休不了。”穆向远咽了口苹果,“我得给小飞上课,而且我家属比我更忙。”
“警察啊?”乘务长面露惊讶。
穆向远摇头:“医生,神外医生,神龙见不着首也不着尾。”
“哎哟,说人家,搞的你能天天回家似的。”
“是啊,我想来想去,可能跑医院住着,才能天天见着他。”穆向远窝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说。
乘务长伸手拍他:“这话可不兴说,你们飞行员多宝贵啊。”
穆向远笑了笑,起身和下一程的飞行组打招呼。
今天傍晚的同安很美,天边有晚霞,云朵与暮色相映成趣。
吃晚饭的时候,安鹤一端着豆浆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心情挺放松。他想着,要是穆向远这个时候落地,一下飞机准保要跟他描述那晚霞有多壮丽。
安鹤一明白,穆向远总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分享给他。可他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跟穆向远说的,说开颅的故事?说脑花的构成?那着实有点点吓人。
今天安鹤一有个夜间门诊,七点之后又去诊室待了两个小时。
快十点才彻底结束,彭小鹏已经困了。他瞧安鹤一,竟然还挺精神。
“安老师啊,您在哪个菜市场买的鸡血,我也想要。”
安鹤一关了电脑笑了笑:“我啊,天生就是做医生的料。来医院就精神,回家就蔫儿。”
“哎,还挺对不起我老…嗯,我家属。”
又是得自己睡的一天,安鹤一都有点不想回家了。
安鹤一检查完病历,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回家。他瞟了眼微信,发现几分钟前穆向远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今天遇见了真活爹,你爹。”
蔫蔫的安大夫立刻精神起来,脱了白大褂抓着手机大步离开诊室,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彭小鹏。
他顿了下,稳住情绪:“我得给我家属回个电话,先走了。”
虽然彭小鹏没见过他师娘,但他能感觉到,除了病人,他老师最挂念的就是他师娘。
毕竟能让安大夫原地着急起来的,除了突然肺栓塞的病人,就是他师娘了。
电话一接通,安鹤一立刻问:“他没为难你吧?”
穆向远的声音倒是挺冷静:“他想来着,但没成功。”
安鹤一放下心来,轻声笑了笑,听穆向远描述着事情经过。
回程的路上,穆向远在休息舱里睡觉。787这点好,有独立的机组休息空间,可以躺着。
这个旅游的时节,飞机上前前后后的座儿全卖光了,穆向远醒来之后,就屈着腿缓神。
没懵一会儿,他听见广播在找医生。这事有专门的处置流程,他揉了揉脖子,没动弹。
没几分钟,他听见乘务长和人在说话,大概意思是,听不懂医生的英语。
穆向远想了想,从休息舱走了下来,点点头说:“让我试试看。”
医生那一口咖喱味的英语倒是没难为到穆向远,可是他一直在说一些专业词汇,穆向远一怔,被一遍遍重复的词勾起了他遥远的记忆。
“他说,说这个病人有癫痫病史。”穆向远皱着眉头翻译,“他怀疑病人缺氧导致颅内压增高,有脑疝的风险。”
这一串说完,乘务长还是皱着眉头,医生已经不再说话,穆向远又解释道:“就是比如我们今天带了半飞机榴莲半飞机乘客,本来一半的位置就够放了,结果榴莲全部胀大,突破了本来的区域,这时候榴莲和乘客以及飞机,都很危险。”
乘务长听明白了,为难地看着穆向远:“这怎么办啊?”
“备降或者返航吧,请当班机长决定。”穆向远应道。
安鹤一松了口气,站在医院大厅的角落里说:“这个决定是对的,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哎,你听我说完。”穆向远喝了口水,“航班机长当即决定返航,因为备降地的医疗条件都没出发地好。”
“人多,飞机还重,我们还得放油才能落地。其他乘客都表示理解,这时候,尊贵的头等舱冒出一个人,大喊大叫着,说他赶时间,不让飞机回去。”
安鹤一冷冷地笑了声:“马旭啊?”
穆向远也笑:“啊,往那儿一杵,指着我骂,穆向远,让飞机给我掉头!”
安鹤一他爸跟他奶奶姓,到安鹤一出生,又跟爷爷姓,所以外界根本不知道马旭和安鹤一的关系。
马旭在宽敞的头等舱站起来时,乘务长吓了一跳,大步走过去安抚他:“马总,马总,您请坐,别动气。”
乘客不知道马旭是谁,天程航空的人还是认得的。马旭是他们公司的股东之一,是天程在扩展商业版图过程里引进的外部资本。
简而言之,就是位得罪不起的金主爸爸。
“
我一开始没认出他,这都有四五年没见了吧,他老得挺明显的。”穆向远把这事当家常跟安鹤一唠,让他不用那么担心。
安鹤一应道:“那年轻的时候太能作了,到这岁数了,肯定的。”
“我就觉得吧,他站起来也不是想找机长和乘务麻烦,他就是瞧见我了,要跟我过不去。”穆向远分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