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鸾借着昏暗的月色将目光落在约莫能看见个轮廓的汤药上,从前阎絮也会为他煮安神汤。
但他和她一开始都不知道,能安神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汤药,而是阎絮本人。
“你有心了。”萧沉鸾从前抗拒陶清妍的爱意,但现在已经要成婚了,还是他提出,他自当顺陶清妍的心意,该对她有所责任,相敬如宾地对她。
“萧哥,不必客气。”陶清妍从袖中取出火折,点上了一只段烛,一豆火光将眼前一方天地照亮,也映出了萧沉鸾的轮廓。
陶清妍靠近了萧沉鸾,用一方帕子将他头上细密的汗珠擦拭去。她看着他,想再问的那句“阿絮是谁”堵在嗓子眼中,转而变成了发酸的鼻腔。
只要能永远陪在心上人身边,她不在乎萧沉鸾心中是否有别人。
“夜深了,你快回去睡吧。虽然成婚的事情紧迫,但也不必那么劳心费神。”萧沉鸾握住了陶清妍攥着帕子的手腕,然后将她的手轻轻放下。
陶清妍笑笑:“总归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我没有父母了,只能凡事多为自己操心一些。”
萧沉鸾微微叹口气。对他来说,他遇到的是另一世的阎絮和妁华,但对她们而言,这就是她们短暂的一生。既然此生,阎絮喜欢月青玄,而妁华也有所爱,他便不能那么自私,应好生成全她们这一生,另她们无悔此生,应劫重生。
“萧哥哥,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陶清妍欠了欠身,然后离开房间。
随着一声关门的声音,萧沉鸾在床上躺平下来,他呆呆地看着上方,掐指算着成婚的日子。
十一月冬,初雪,寒意逼人。
国师府上下一团喜气。满目皆红,礼砌成山。达官满座,迎来送往。
两位新郎官已着红袍,状似登科,而两位新娘在国师别院梳妆打扮,只等着萧沉鸾和月青玄将人迎回,三拜九叩,缔结良缘。
“萧沉鸾,高兴点,新婚之日绷着个脸做什么?”月青玄一面收下客人们送来的重礼,一面请人入坐,敬酒寒暄,忙的脚步年底,只抽空用手肘戳戳完全在状况之外的萧沉鸾。
萧沉鸾用牙齿咬着口腔黏膜,没作理睬,强打精神做到一个主人家应该做的事情。
宾客尽至时,良辰吉日也将到,萧沉鸾和月青玄府门前上马,共奔赴未婚妻处。鞭炮礼乐之声声声入耳,马蹄阵阵,穿过热闹的街市、围观的人潮。
萧沉鸾却觉得面前的一切糊成了一团,只模糊地盯着面前的一抹红色身影,失神地勒紧缰绳,行尸走肉般地任马将他带去该去的地方。
人群说话的声音嘈杂,与各种声音混成了一团。
“是国师府的大人娶亲啊,这阵仗真大!”
“可不,还有他前一阵收服的大妖。要不说这妖擅蛊人心呢,这化成人形的样子比我还俊俏。”
“得了吧,就你那模样,不比那只大妖十分之一。”
“”
“萧沉鸾,再过一个街角就能看到”月青玄心已经飘去周雪生那里,但为了所谓的良辰吉时他极力控制马行走的速度,用跟萧沉鸾说话的方式来分散自己急不可耐的心,但话还没完,一声巨大的轰隆作响的雷声响彻天际,这声音就像在他头顶响起来似的。
周遭的百姓被这雷声镇呵得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就炸开了锅。
“这大冬日的怎么雷声作响,不会有什么异端吧。”
“莫非是这国师显了神通,连老天都来为他庆贺?”
“说不定是国师得罪的妖邪太多,来搅乱他的婚礼的。”
月青玄抬眼向着天上看去,拧紧眉头,正色道:“萧沉鸾,本皇子不知造了什么孽,两次成婚都要被搅合。”
月青玄已经觉察出不寻常之处,萧沉鸾怎会丝毫不明,他并没多担t心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只看着慢慢被乌云遮盖的天,大声对众百姓道:“今日恐有邪祟出没,诸位请即刻回家,若一会儿无辜伤亡,本座概不负责。”
众人虽好奇事态,听了萧沉鸾的话却不敢逗留,纷纷往回家的方向奔去,将家中门窗紧锁,很快大街上除了萧沉鸾和月青玄便再无旁人。
月青玄见萧沉鸾如此行事,也知事情的严重性,便对萧沉鸾问道:“是不是因为你去天启阁为陶清妍改命?可你受那么重的伤,不是已经受到反噬了吗?”
“逆天而为,事情败露,迟早有这么一天。”萧沉鸾面色镇定,他已经看过太多次这样的场面,没什么害怕的。
他翻身下马,对着马背重重拍了一下,这马儿受惊便不要命地向前方跑去,很快没了身影。
如今,能多活一条命也是一场造化。
“月青玄,你先去接雪生和陶清妍回家,这里我来应付。”萧沉鸾说罢,一道惊雷划破云霄,直冲他而来,光影照亮了整条长街。
“萧沉鸾!”月青玄惊呼出声,幸而萧沉鸾躲得快,那道急速而来的光影并没有击中萧沉鸾,而是击打在他的身侧,发出一声碎石迸溅的巨响。
很快,碎石迸溅的巨响在萧沉鸾身边各个地方响起,一团团雷电冲击石块发出的黑烟与火光在周围密布。月青玄下马,同样将马儿放走,与萧沉鸾并肩:“萧沉鸾,这回我要帮了你,你得答应我,一千年不许犯妖族一步。”
“月青玄。以往是仙族污蔑我,但这回逆天改命终究是我先挑起事端,若天界要罚我,我也认了,只要不因此影响历劫的妁华和阎絮。”萧沉鸾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