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仗着家里只有你一个,觉得父母年纪大了,才来给我摆谱吗?”
“您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黎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她的言辞很冲,语气确实平静的:“我不是没有和您聊过,希望您能更关注自己,对自己好一些。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离不开谁,许姝。”
自从和黎蓁的父亲结婚以后,黎母就像是一夕之间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她是女儿,儿媳妇,姑妈,在黎蓁出生后又成为母亲,就是没有再做回她自己过。
许姝第一次从女儿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间竟有几分怅然。
“何况您难道真的以为,家里只有我一个吗?”
电话另一头的许姝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一扫方才的疲倦,语气带上几分显而易见的怒意:“你什么意思?”
黎蓁道:“您真的不知道,爸在外面养了多少人吗?”
这句话撕破了两人之间那层面具,许姝咬着牙,似乎想从话筒另一端冲过来:“你知道了?”
黎蓁轻嗤一声:“他都把私生女安排到公司里了,看来也没有要瞒着我的意思。”
她之所以从公司离职,并不只因为受到上司刁难这一件事。
黎蓁的父亲年轻时把事业看得很重,是靠着亲戚和许姝的家底起家,人到中年发现自己和独女的关系已经疏离到难以修复的地步,干脆在外面养了孩子。
开始他还会顾忌许姝的脸面,后来在明面上把持住公司以后,便也不太把她当回事了。
许姝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走?你不在公司,等以后你爸把家里的东西全部给外人了都不知道!”
她原本人淡如菊的做派在这几年也逐渐改变,在黎蓁的劝说下也开始对公司上心,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糊涂到一心只想着黎蓁。
只是她前十几年都没有对黎父有过多干涉,在公司确实没有什么实权,只能慢慢渗透。
听她这样说,黎蓁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黎蓁的声音很轻,淡淡的,和她的人一样:“你们的财产、荣誉,都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我无权干涉。”
许姝听上去有些跳脚:“那你就要眼睁睁看着他脑袋犯浑,把东西都给他外面的儿子?!”
“我教了你那么多年淡泊名利不争不抢,你不学,现在在紧要关头犯什么糊涂?”
黎蓁上学期间挣奖学金、带科研项目,过去还兼职给人画画、补习,挣的钱都被她整理妥当,足够她下半辈子过活。
要不是黎母一力强求,加上这些年确实受过家里的庇护,她无法拒绝,否则黎蓁根本不想进自家公司。
见许姝如今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黎蓁还是决定将事情说开,一字一句给她解释:
“有姥姥和姥爷看着,您自己也有安排亲戚在公司,几个重要位置上也有您的人在,和教育相关的公司对人品道德看得很重,董事会不会允许父亲胡作非为。”
“您虽然人不在公司,手上也陆陆续续积累了不少股权,不用担心家产流到私生子手里。”
“钱在您手上,要是想要名,父亲出轨的证据我也送到您手里了。如果您想拿回他养小三花的钱,大可起诉离婚。”
许姝有些惊讶道:“什么,那是你做的?”
她不是没有私下调查过男人,可一直没有抓到实质性的证据,最后还是收到了一个神秘包裹,里面的优盘里装了图片、视频,甚至还有聊天记录。
那一瞬间许姝的第一反应是天塌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证据,她不是不能一直哄骗自己。
黎蓁默了片刻,道:“是。”
许姝仍是执拗:“你既然都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和我统一战线,帮我一起赶走小三和她的孩子?”
黎蓁道:“赶走这个,或许还有那个。一个这样的男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还要当他是个宝攥在手里,您要看清楚,真正应该远离的人是谁。”
明面上的遮羞布被她一语道破。
不管许姝多怨恨那些她口中的女人孩子,实际上那个因为事业所以不着家,因为夫妻不和谐、女儿不亲人所以在外面找女人生孩子的男人,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次的沉默比起先前都要久上许多,就当黎蓁想要挂断电话时,就听许姝冷哼了一声。
她咬着牙说:“我怎么能离婚?我要是走了,不就是给外面的女人让位么?”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样执拗,把所有的错怪在女人身上,却不去看真正出问题的人。
“何必呢?”黎蓁说,语气带上了几分怜悯,“这样做,您心里真的高兴吗?”
许姝的语气有些癫狂:“你不懂,那些人的眼睛都在暗地里看着我,就等我灰溜溜走对,他们都在等我走,我才不会如他们的愿。”
说着说着,她突然大笑起来,黎蓁意识到她的精神恐怕已经站在崩溃边缘,自己是劝不住她的。
黎蓁轻叹了一声,道:“既然您有自己的选择,我也不会干涉。未来如果有需要,我会尽我的义务赡养您。”
许姝冷哼一声:“我不需要白眼狼的施舍。”
黎蓁不愿意与她针锋相对,只道:“您决定了就好。”
许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黎蓁!”
黎蓁静静等待她的下一句话,并没有出言催促。
“不要以为,我只有你一个筹码。”许姝说的时候,语气突然有些柔和,“黎蓁,你要有弟弟了。有了这个孩子,你父亲会和我一起培养他,我们会找回曾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