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在?柜台前有点难堪,见那两个妇人分明有点故意讥讽她的意思,若就走了,怕她们笑话她是买不起;要是赶着问,这价钱恐怕就难压得下来了。
正在?跼蹐,忽见墙上的光黑一黑,背后有人喊了声:“掌柜的,你这买卖还做不做?怎么见有客在?这里,却?放着不理?”
回头一瞧,却?是池镜跟前那小厮,玉漏忙向街上望,果?然看?见池镜的马车就停在?路边。他人跳下马车,慢慢悠悠地?踅进来,那一身锦绣裘衣真?是实打实的令这间铺子“蓬荜生辉”。
那掌柜的怔了须臾,忙又弃了那两个妇人,不敢亲近池镜,只?堆着笑向永泉迎去,“岂敢岂敢,是小的瞎了眼没看?见大?爷进来。大?爷要找什么料子只?管告诉小的,小的取来给大?爷瞧。”
永泉反剪着手道:“要十匹蜀锦,不知你这里有没有?”
吓得那掌柜的不知如何答话,这功夫池镜已走到?玉漏身畔,微笑着把货架上的料子睃巡一遍,攒眉向玉漏道:“你怎么逛到?这里来了?他这里没有你要的料子,何必将就?咱们上对过瞧瞧去,那里兴许有。”
于是那永泉掉转身就来迎玉漏,也?没个称呼,只?把腰杆弯得低低的,朝前摆出一只?手,“您请。”
玉漏有心要推辞,可铺子里众人都瞧着她,惊是惊,羡是羡,厌是厌,眼掺百感的,无非当她是哪家不正经的姑娘,轧姘头轧上个尊贵男人,在?这里摆架子耍威风。
她心里虽不自在?,也?难免赌气?,偏要耍一回威风,说不出推辞的话,只?掉身跟着去了。
第26章春风扇(O七)
玉漏肯跟着出来,池镜心里便?有?一丝胜利的喜悦。知道她是给一份虚荣心架在?了台上,他也正要趁机报她失约之仇。
一径走到那百绫楼内,永泉先去向个伙计说了两句,见那伙计忙不迭地跑进后堂,不一时急急迎出个老?掌柜,老?远就朝池镜打着拱过来,“三爷今日贵脚踏贱地,有?失远迎,实在?该死!实在?该死。三爷快内室里请!”
池镜摇了摇手,“内室就不进去了,我是陪姑娘来挑些好料子,内室里什么也没有?,叫我们看什么?”
按说年轻男女?一并?出门,不免惹些议论。他本可以胡乱扯个慌遮掩,说玉漏是亲眷也好,或是什么也不说,权当她是丫头也罢。可他偏称她“姑娘”,又着重说明是来陪她看料子,好像是故意要惹人?非议。
那掌柜的不动声色打量玉漏一回,改朝楼上邀人?,吩咐楼下道:“不许再放人?上来。”
楼下几面柜后已是摆得眼花缭乱,上了二?楼更了不得,几面墙的货架上,几处龙门架上好几根杆子,层出不穷地摆着挂着各色绫罗绸锦。空处陈设着些古董顽器,临窗放着两套紫檀雕花桌椅。一时有?伙计瀹了两碗内供的普洱茶来,又有?三个伙计拿着尺头赶上来伺候。
楼上楼下的脚步声登登登地响个不住,令玉漏像是陡然间落到个钟鼓馔玉的戏台子上,人?虽不是这戏里的人?,也经不住有?点晕头转向。
那些五光十色的布匹简直能晃花人?的眼,她也是几番挣扎才使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眼不斜视,目不露贪。
一转头,偏对上池镜微笑着的脸,十分温柔体贴地请她在?窗下坐,“你看着哪个好就指给他们,叫他们取到跟前来瞧,省得走来走去的累着脚。”
店内的人?一听,看玉漏的眼色又添了几分暧昧。玉漏真是悔不当初不该跟来,眼下要表明身份,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也要得罪池镜。
可若不说清,就稀里糊涂成了什么人??
一时骑虎难下,只好将错就错坐下来,横竖这些人?也都不认得,往后也不打交道。
池镜也慢条斯理撩开袍子坐下来,随手朝对面货柜上指了匹云锦,“那块料子取来瞧瞧。”
摆到桌上来,玉漏刻意把持着眼睛不去久看,只说:“不好叫三爷破费。”
池镜待要开口,那老?掌柜抢着说:“姑娘说这话?真是打三爷的脸,若说不喜欢就罢了,嫌我们这里的东西不好瞧不上也没要紧,唯独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池三爷岂是怕破费的人?,别说几匹缎子,就是连我们铺子都买了去,也是眼睛都不会眨一眼的。”
池镜笑看他一眼道:“您老?说这话?才该打嘴,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掌柜的陪笑点头,“是小的不会说话?。三爷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三爷看中的一向不讲价钱,能给三爷看中的,也不是单凭价钱就能论?好坏的。”
玉漏看他一眼,又看池镜只是笑,便?赌气另指了匹流光四射的料子。
伙计立时取到桌上来,掌柜赶着说:“姑娘好眼光,这是苏州才到的新货,做春天的衣裳的最?是好看。您此?刻裁了,只等春天一到,十亭九坊的姑娘们就都望着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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