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手们扑上来拦住前方的少年,而少年右手挥剑斩开迎面而来的刀光,左手紧紧地把女孩护在自己的身后,带着她一步步向前。
乌骓马长嘶着踩开人潮冲来,眼看就要奔到主人的面前。人群之中的少年扔下剑伸出手,准备去拉乌骓马的缰绳。
然而一名刀手突然从斜后方刺出来,一刀挥向前方少年的肩头!
此时已经来不及避开了。如果要拉住乌骓马的缰绳,就必须硬生生抗下这一刀。而谢止渊似乎根本没有避开的打算,任凭那一刀朝自己劈落下来。
站在他身后的云渺忽地咬了下唇。
她飞快地甩开大袖,从里面抓出一把粉末,用力向那个刀手一抛!
风把那些粉末吹了过去,扑上来的刀手仿佛中了什么软骨药一样,手里的刀一松,身体砰地重重砸倒在地面上。
这时,谢止渊已经拉过乌骓马,先把云渺轻轻抱起来放到马鞍上,再翻上去坐在她的身后,挽着缰绳纵马而出,破开一片纷乱的刀光。
乌骓马长嘶着踩翻冲过来的人群,在漫天箭雨里消失在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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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耳边涌动着的风如同擂鼓,云渺听见谢止渊在自己的背后轻声问。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轻微的喘息,很虚弱,语气却漫不经心,像是随便找了个问题来跟她说话。
此刻两个人已经骑马离开了杉木林。就像洛小九说过的那样,三殿下的马很快,刀手们都追不上。
浓稠的夜色里,马蹄踩着泥土嗒嗒地奔跑,微凉的风吹起发丝和衣袂。不远处是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溪流和蜿蜒的山脉,漫山遍野都是金色红色的秋叶。
“是麻沸散。”云渺低声回答,没有回头,“一小包的量,可以放倒一头牛。”
“你居然会带这种东西。”身后的少年似乎轻轻笑了下。
“都说了要以备不时之需。”云渺低哼一声。
两个人都没有谈及刚才那个危险的一推。他差一点就死在那里了。
谢止渊不知道为什么云渺会折返回来找他,云渺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止渊在她做了那样的事以后仍然救她。
他们静静地坐在马背上。谢止渊单手挽着缰绳,轻轻地靠在云渺的身上,低垂着头。她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说话只是为了保持意识清醒。
“把手给我。”身后的少年再次轻声开口,微微喘息着说,“我的刀给你。”
“给我刀做什么?”云渺有些困惑地问,但还是伸出手,让他把那片一尺薄刃缠在自己的腕上,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自己的肌肤。
“以备不时之需。”他轻笑一下,重复她的话,然后闭上眼,靠在她的身上,渐渐安静下来。
又是长久的沉默。
“谢止渊”云渺终于再次开口,想问他什么。
可是身后忽然没有了声音。
靠在她身上的少年慢慢地松开了手,身体一寸一寸地往下滑,最后无声地从马背上坠落下去,在涌动的风里如同一片秋叶,重重地砸在铺满落花的地面上。
“砰”一声,纷纷的落花溅起一片,又铺满地面。
“谢止渊!”云渺回过头。
那个少年昏倒在林地里,落花覆盖在他的发间。清冷的月光洒在染血的衣袂之间,在他的身下晕染开大片大片的殷红。
他连坐在马背上的力气都没有了。跌落下去以后,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是死去了一样。
骑在乌骓马上的云渺用力攥了下缰绳,低着头咬着嘴唇,折返回去,从马背上翻下来,半跪着坐在那个少年的身边。
血濡湿了他的衣襟。那一剑带来的伤口很深,几乎是贯穿伤,血一直在流。他当时不应该把那柄剑拔出来的,那样的行为导致止血变得极为困难。
可是当时他手上没有长兵器,倘若不拔出来用的话,或许他们就逃不出来了。
云渺在他身边俯下去,把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心口,闭着眼倾听他的心跳。
很轻,很微弱,一下快一下慢,急促而不规律,如同一根随时都会扯碎的细细的线,也许在某一瞬间中断了就再也不会续上。
坐在他身边的云渺低头咬着唇。
必须要尽快包扎止血。否则的话,他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但是他们此刻没有时间。身后还有追兵。那些刀手正在循着马蹄的痕迹赶过来。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把他扔在这里,就这样让他静静地死掉。
云渺轻轻叹了口气。
她松开手,翻身骑上乌骓马,挽着缰绳小跑了一段路,然后又指挥着马踩着马蹄的印记重新折返回来。
接着,她让乌骓马在昏睡的少年身边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马背上,让他向前轻轻倾倒在马脖子上,再用缰绳缠绕着他苍白的腕骨和手指,令他坐稳。
轻轻一拍马背,乌骓马小跑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而云渺留在后面的林地上,仔仔细细地用铺在泥土上的落花遮住了马蹄的痕迹和滴落在道路上的血迹。
这样一来,就制造出了一段假的马蹄印,可以暂时迷惑住那群追来的山匪,让他们往错误的方向追赶。
做完这一切以后,云渺抱起裙摆往前跑,乌骓马已经停在不远处等她。
她扯过缰绳,翻身上马,伸手抱住前面受伤的少年,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昏睡。
他微微垂着头,身体有些冰凉,呼吸声很浅地擦过她的颊边,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