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白柔荑端着瓷碗,一手执勺,舀起一勺递到陛下嘴边:“口味做的淡,更好入口些,您尝尝。”
沈璋寒偏头喝下去一口,温热鲜美的汤顺着喉咙暖到胃里,有她在身边温柔相伴,浑身的紧绷终得一丝喘息的空隙。
见陛下喝下,姜雪漪打算再舀一勺,谁知陛下紧紧抓住姜雪漪的手,半晌没说话。
她知道这会儿陛下情绪不佳,干脆收了碗勺,反牵回陛下,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勤政殿烧着地龙,殿内里温暖如春,可陛下的手却沁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冰冰凉凉的,仿佛怎么暖都暖不热。
姜雪漪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来给予温暖,轻声说:“潋潋在这呢,陛下,潋潋会永远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自从首次边疆战报传来,往后三五日就有新消息送过来,可见战事焦灼,情况严峻,魏国国君这次是来真的,并未仅仅是试探,一战而退。
魏国国君今年六十有余,性格张扬狂悖,马背上打江山的男人,极为桀骜。恐怕是前两年见调水不成,这两年西北又干旱频发,这才恼羞成怒,打算趁他们还未恢复鼎盛时期的时候一举拿下。
沈璋寒只要一想起他的脸便觉得可恨。
那种恨意深藏了多年,渗透进骨髓,只要一触碰,就恨不得亲自到他面前,将他那张总是高高在上讥讽嘲弄的络腮胡大脸用刀划的满是血痕,血肉模糊,将他剥皮抽骨,拉去凌迟,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极刑都用在他身上。
好像只有如此才能解恨,只有他这个始作俑者死透了,沈璋寒多年来所受的苦,所受的挥之不去的梦魇才能远离一些。
若不是魏国国君当年突袭父皇大巡游的车马,他和母妃不会被落在后面,不会被人从马车里用长枪挑出来,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母亲抛弃他跟着另一个男人飞驰而过,唯独自己被落在原地,尝尽世间欺辱。
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登基为帝,为了守住皇位,兢兢业业做一个臣民敬仰的好皇帝,一直用温润明君的形象伪装着自己。
可他骨子里的疯狂和极端从未离开过,阴暗凉薄和多疑更是如影随形。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的,他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活着太累。
可梦魇一日不除,他就永远没办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沈璋寒原本不想脱掉明君的外衣强行和魏国开战,可如今,是魏国自找的。
他要打赢魏国,要蚕食干净魏国的每一寸土地,将魏国国君肮脏的头颅踩在脚下,挂在城墙上。
只是这么想想,沈璋寒便因仇恨而亢奋得眼睛发红,浑身甚至在微微颤抖,连姜雪漪都有些吓着了。
她不知道陛下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但猜到应该是因为和魏国开战所致。连着多日操劳,魏国国主又有狂悖的名声在外,这场战争恐怕不好打。
自陛下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爆发真正意义上的两国交战,身为帝王,一国之君,没人会比陛下更焦灼。
这个时候,即便是害怕不安也绝不能退缩。
姜雪漪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肩头,强行将自己的身子凑上前,想要把陛下从深陷的情绪里拉出来:“陛下……陛下?”
她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沈璋寒猛然从血腥的世界抽离,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世界。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不屈战意,只有温暖的宫殿,温柔的她。
情绪巨大的落差猛然袭上心头,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姜雪漪紧紧抱在怀里,紧得想要把她揉碎,和自己融为一体一般,又好像连紧紧抱着都不足以,捧着她的后脑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这么多年,只有她能给自己这样安定的感受,只有她配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陪在身边。
姜雪漪被他吻得几乎窒息,模模糊糊中,听见陛下喑哑的叹息。
“陪着朕,不管什么时候,陪着朕……”
-
她去勤政殿的时候天色已晚,当夜自然而然的留宿在了陛下的寝宫。
次日,棠昭媛留宿太极殿的消息不胫而走。
陛下已经半个月都不进后宫了,这期间自然也有人求见,可结果都是铩羽而归,能顺利到陛下身边的,只有棠昭媛。
可见棠昭媛恩典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