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好。君王率军出征,归来时不可能没有足够的军队围拱。皇后眼下的确是皇帝能够依靠之人,但如果皇帝身体尚能支撑,一定不会放出承制封拜这种权柄。这个时候还能被陆氏夺权,可见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
这是姜弥与徐宁共同的判断,皇帝选择皇后应该不是因为不想传位于濮阳王。如果直接传位于濮阳王,那么濮阳王一派的人绝对是要把皇帝“侍疾”走的。给皇后权力不过是个中间过渡罢了。等皇帝一走,陆氏除非想要推翻魏祚,不然还是要在先帝仅有的两位皇嗣中选择的。没有男嗣就是对陆氏权力最大的限制。
很快,在西省内便聚集了三千余名甲士,亭台以及诸多景观处也都被兵卒占据。许多朝臣绝大部分时间都要与这些兵卒杂居,饮食起居都不得便宜。除此之外,任光禄勋的韦宽也被徐宁等人圈禁取其令印,凡出入者,必须携带有光禄勋印的通行执。此外徐宁也早已去信长安,向卢霑剖析厉害,希望他能从长安出兵,携姜太昭仪以及濮阳王的幼弟一同东进,并命人在三辅地区散布谣言,说皇帝已然垂危,有意立濮阳王为皇太弟。
待一切布置好后,徐宁也长舒一口气,连续十几日紧绷的情绪让他疲惫不堪。此时已至晚膳时分,内侍送来了一些简单的酒食。徐宁也借此空闲,听取西省各处守军的日常汇报。然而其中一个汇报让他警醒异常——王俭率众拱卫公主,但碍于陆氏兵众锋锐,难归西省!
第424章解咒
这个时节的陇上也收起往日的热烈,绵绵密密地下起雨来。
雨幕成网,看似网罗住马蹄激起的烟尘,却最终落得更混乱不堪的泥泞。事实如此,如今局面的确已再混乱不过。
洛阳陈留王氏等人预谋废立,长安城内也并不平静。徐宁早以派人散布谣言至长安与三辅一带,只说皇帝命不久矣,欲立濮阳王为皇太弟。
云岫才与陇右各漕行的漕首会面,定下各家运送物资启程的时间,随后匆匆下陇,前往长安雍州刺史府。
与其说濮阳王与陈留王氏是陆昭最大的敌人,倒不如说荆州的陆归是她最大的敌人。濮阳王与陈留王氏好歹还忌惮着陆昭所掌控的势力,尽量保证陆昭本人不出什么意外,但荆州方面就不一定了。
陆归与陆昭两人的权力跃迁轨迹完全不同。陆归是靠着关陇与荆州的地方军队,在一次次兵变中集权上台的,靠的是中下层军官。而陆昭则是靠高层世族以及吸收政变失败者与投机者势力确立权力。两人的基本盘互有矛盾。
即便兄妹二人有血缘之深,幼时之宜,陆归手下的军官们也会希望皇后在洛阳出事。如此,陆昭所掌握的权力才会自然而然过渡到陆归手中,而陆归也能顺理成章掌握推翻魏国的大义。这些暗流涌动下,谁与谁会达成怎样的合谋,谁与谁会推动一场谋杀,云岫想都不敢想。
马车冒雨疾行,路过丹阳郡公府。隔着雨幕,云岫恰巧看到钟长悦身着一件青色雨披,走到郡公府备好的马车前。
对方的身形被雨披与伞盖遮蔽着,憔悴与病态一概不见。只是观望的那一刻,对方脚步一顿,转过身,隔着雨幕朝这边看过来。
云岫只觉得有一股被雨浇透了的寒意,和儿时初在钟府相见一样。他们来自于不同的血统,效忠于不同的主公,自然也信奉着不同的信条。世事时情就如雨帘,从未将他们真正分割,分割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本身。
云岫将斗篷一紧,吩咐道:“紧几鞭,快去卢刺史府。”
两辆马车几乎一前一后停下,却是钟长悦先到了。云岫有礼有度,止步于后。钟长悦见状微微一笑,随后遥遥向云岫见礼。
片刻后,府门守卫打伞过来,先接了名刺,便将他请进门内等候。
“家门丑类,竟敢助次恶事!”
卢霑读到送入府中的书信,脸色已胀成红紫色,继而拍案怒斥,立于他身侧的发妻则一味哭泣。
如今,皇帝病危并打算立濮阳王为皇太弟的谣言传遍关陇,畿内可谓动荡不安。三辅世家被陆氏一族清洗过,留下来的都是在上次王济宫变时站过队的,许多事情不好改变立场。因此皇帝病危,陈留王氏上了濮阳王的船,这些三辅世族便打起了皇宫内姜氏幼子元泽的主意。
洛阳的老油子们拥护濮阳王,我们要为皇后拥立幼子!
卢霑眉头紧锁。
这样的势头持续发酵着,要知道现在长安内宫可不是没有皇后的人。陈霆这个左卫将军可是在先帝时代陆昭一手带出来的嫡系,本家在荆州也是陆归所掌,干起狠事根本不必顾及。一旦长安内外达成某种合谋,他就能窝死在这里。
至于寒门方面,徐宁已在洛阳得手,大批寒门官员都在洛阳录事。如果他拒绝参与此事,在未来的政治浪潮中,注定会无朋无党,孤立无援。
思至此处,卢霑发现自己已不得不听从徐宁的建议,领兵携姜太昭仪与元泽入关支持濮阳王。
正当他准备动身前往军营,便有门生来报,说有人登访,请卢霑务必相见,说完递上名刺。
卢霑接过名刺,神色一变。
“是贵客!快请进来。”
钟长悦身为秦州别驾,钟云岫身为皇后原来的贴身婢女,两人单从身份上,实难称贵。但贵重与否有时在身位,有时更在时势。
现在皇帝病危的谣言散布京畿,西北完全有资格上台来表达意见。陆家在西北的力量主要有两支。一支是执掌秦州的陆放,实质掌权人则是钟长悦。而另一支则是掌握整个西北官府、民用物资调动水道的钟云岫。
两人过府来见,一前一后,并不同行,倒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