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拿起笔,在纸上写道:愿平安度过战火,愿曙光早日降临。
将军看着字迹,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像知道另一个人看到了也会露出微笑。
“谢谢。”将军说。
江印白这才姗姗来迟地说:“感谢您为国家所做的贡献。”
钟长诀走后,江印白继续往公寓走去。这栋建筑位于里兰郊区,又临近公路,因而房租很便宜。
他住在1层,好处是不用坐电梯,坏处是光线几乎被旁边的高楼遮挡了。站在窗前,可以看见西城著名的培文酒店,据说它拥有媲美第四基地的掩体,能抗住新型伞状导弹,引得很多富豪放着豪宅不住,蜂拥而来,几代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江印白不确定这广告是不是真实的,但富豪的居住状况也与他相差无几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对面的墙。
墙左边贴着一张联邦地图,红色标记圈出了几个关键地点,地图周围满满的贴着照片、新闻简报,有些是从网页中截取的,有些是自己在调查过程中拍摄的。人物的脸被红色圆圈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他们的名字和职位,有的是政府高官,有的是军队指挥官,有的则是科研人员。照片和地图之间由各种颜色的线条和箭头连接,红色线条代表着已知的联系和证据,蓝色线条则代表着尚在调查中的线索。线条旁边贴有便利贴,上面写满了备注和推测,还有一些问号。
地图和照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循着眼花缭乱的箭头,所有线索都收束在中心的一张照片上。
江印白站起来,伸出手,抚平照片折起的角。上面是一个清俊的青年,正靠在临河的栏杆上,冲镜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哥哥,”他轻轻地说,“已经两年多了。”
他还记得收到军部通知时的场景。那天灰蒙蒙的,街道像笼罩在烟雾中,从早上开始,他心里就隐隐感到不安。在打开门,看到一个担着两颗银边金星的军官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军官给他带来一个小箱子,告诉他,他的兄长在实验室爆炸中不幸遇难,这是遗物。
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他用最后一丝神智追问爆炸的原因,军官只说是意外。
意外。
江印白知道,虽然名义上,哥哥只是“研究机构的工程师”,实际却从事着某个国家安全项目。
从两年前开始,他再也未向江印白透露任何工作相关的内容。尽管不知道详情,但他本能察觉到其中的诡异。哥哥是算法专家,设计程序能引起什么爆炸?
军官是不会告诉他的,研究机构不会告诉他,政府也不会告诉他。他唯一的亲人死了,他只能得到一句离奇的解释。
他无法接受。他不能接受。
他把手按在照片上。就算穷尽一生,他也要找出真相。
第三卷法官之槌
岁首
利瓦攻防战结束,双方军队都需要暂时修整。于是,西线出现了短暂的停火期。联邦施行轮换休假制度,前线士兵会定期撤回到较为安全的后方进行修整,一般是五天左右,期间士兵可以恢复体力,进行必要的治疗。此外,为了表彰英勇行为,获得勋章、为战斗做出突出贡献的士兵,也会得到一些特别休假。一批批士兵从前线坐轻轨、运输机,回到联邦,在家中度过短暂的美好时光。
指挥官仍要巩固防御工事,并对装备和物资进行清理和收缴,但相比过去几个月,日程还是松快了一些。
钟长诀回到里兰后,他们开始大量地做爱。有时是沙发上对视的一个眼神,有时是早餐前的一时兴起。在这些极度亲密的瞬间,祁染发现钟长诀恶劣的那一面显露无疑。他喜欢把他弯折成各种各样的角度,喜欢逼他描述自己的感受,坦白其中的快乐。
钟长诀也不吝承认这一点。对他来说,操纵身下人的感官,看着他沉沦、失控,知道这一切全由自己而来,这一事实引发的刺激,甚至超过上床的快意本身。
在这些瞬间,这个人是他的,所有反应、所有热情都独属于他。
在某次射击教学后,他们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大汗淋漓。祁染趴在床上,苍白的皮肤与深蓝色被单形成强烈映衬。他的一只胳膊搭在钟长诀胸口,隔着肌肉,能感受到沉稳的心跳。
刚刚喘过气来,他听到对方问:“你想去复活节礼赞吗?”
祁染扭过头,皱起眉。
复活节礼赞是最著名的宗教活动,在首都的大教堂举办,教皇会亲临祝祷。从流程上看,复活节礼赞和其他原灵教礼赞没什么两样,布道内容通常是教会对过去一年的总括,对新一年的希冀,对到场众人的赐福。
因为是神子重生的日子,教堂会布置得更加明亮温馨,教徒会手捧烛火,庆贺神子的归来。
它的区别在于参与者。复活节作为最重要的宗教节日,礼赞有着最高规格的祷告群体,包括最高法院的法官、国会议员、外交使团、内阁成员,有时联首也会参加——在劳伯联首任上,这个有时变成了“每次”。不过,他们是个人身份出席,而非政府代表。
“你希望我去吗?”祁染问。
“看你想不想,”钟长诀伸出手,手指从对方的手腕滑到胳膊,“毕竟是教皇的赐福。”
“他能让我像神子一样获得永生吗?”
钟长诀笑了笑。“不能,”他说,“但有很好听的圣歌乐队。”
“谢谢,”祁染说,“不过我怕见那些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