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鸦雀无声,气氛沉闷,人人脸色阴沉,像是罩了一层雾霾。
齐浣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辈子也经历过数次起落,所以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大祸,而失了往日风度。
大理寺那边,基本已经锁定他了,他料定自己,此番凶多吉少。
因为太子保不住他,堂堂储君,大唐王朝的东宫之主,保不住他。
齐浣想想都觉得可笑,在东宫任职,似乎已经成了一件风险极大的差事。
资格较老的贺知章,扫视众人一眼后,打破沉闷,道:
“哥奴要下狠手了,欲斩断太子羽翼,我们这次绝不能后退,几个不良人,就想栽赃太子近臣,真是笑话。”
太子李绍叹息一声,看向齐浣,颇有些埋怨道:
“你瞧瞧你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如今倒好,大理寺竟有胆子来找孤要人,你那个堂侄呢?找到没有。”
齐浣内心叹息,他已经足够了解太子,所以并不会因为对方这句毫无担当的话,而感到惊讶。
在座的谁都知道此事与我无关,偏偏就你埋怨起我来了?你怎么不想想,他们针对我干什么?
说到底,是针对你啊。
齐浣摇头道:“自从六天前离开少阳院,齐铭便没有再露面,左右金吾、万年县衙都找不到,臣自然也无法知晓其所在。”
贺知章白眉一挑,显然对太子的质问感到不满意,这时候应该怎么想着对外,而不是苛责自己人。
太子冷哼一声,无能叹息。
韦坚眼角一动,探身道:“哥奴先制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太子无论如何,都要保齐詹事,您最好入宫一趟,亲自面见圣人。”
“孤去做什么?去了怎么解释?”
太子李绍摊手道:“纵火之贼,尚在大理寺狱关着,咬死了是齐浣下的令,偏偏这些笨蛋,就是齐浣养着的,你让孤怎么给他脱干系?”
韦坚低头不语,一副老实挨骂的样子。
心里却也觉得,太子确实不行啊,若非前太子被处死,长子李琮面上有伤,实不该你来继承储君。
刚刚跑出去那个,人家就比你高明多了。
这是多大点事吗?不过就是一把火而已,保一个人,不是非得有证据证明其无辜,才能保,如果是那样的话,在座除了贺监之外,岂有无辜者?
太子侍读皇甫彬起身道:
“我大唐律法,民污官,乃下告上,为死罪,一群为非作歹的不良人,其言不足信,大理寺到现在也没敢来强行拿人,也是因为人证的身份,是不足以立案的。”
接着,皇甫彬目光看向众人,继续道:“我们应针对此点,反驳之。”
不良人,本来就是一些地痞流氓,混混无赖,其中贱籍不在少数,甚至有逃役的,这类人,在大唐的律法当中,类似于失信者。
也就是说,他们的证言,律法是不认的,尤其他们还是在告官。
所以说这类案子,重要的不是证据,而是双方的博弈。
但是齐浣并没有因皇甫彬的一番陈词而提升信心,因为太子不擅诡辩,在圣人那里,只有被拿捏的份。
“王琚的案子,也很蹊跷,”贺知章皱眉道:
“检举王琚的卢鉉,是哥奴的人,搜查王宅的,是大理少卿徐峤,可眼下这桩案子,丝毫没有消息透漏出来,恐怕牵连不小,王琚是不法了一些,但终究是元从之臣,洗心(齐浣字),你不妨派人探探高将军的口风。”
他这句话,一来确实是想搞清楚王琚是怎么死的,看看有没有机会对付李林甫,再者,还是提醒太子,齐浣很重要,你必须保。
放在往常,齐浣自然是点头应诺,毕竟他和高力士确实关系极好,两人年轻时候就认识,高力士帮过他不少忙,他也帮高力士办过不少事。
但是今天,明知贺知章是一番好意,但他心里堵了一口气,于是道:
“眼下形势,我实不宜与高将军接触,以免波及牵连。”
太子李绍闻言大怒:
“你就不怕牵连孤?”
齐浣一愣,顿时心如死灰。
要不是你在张良娣身上打主意,何至于被寿王恶心一番?如今出事的是郭四娘,有心人自然会借此针对东宫?说你太子是报复寿王。
是谁起的头?是我吗?
我私下就劝过你,东宫必有内鬼,你信了吗?你只知责怪我。
齐浣看明白了,这次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