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昭亦苦笑,道:“我们身在其中,皆身不由己。主要的是,如何将眼前应付过去。”
雪奴点头,突然,她眼里浮起一丝希冀,小声道:“九娘,说不定,公主能最后得胜呢。”
谭昭昭轻轻摇头,道:“不大可能。自从武皇退位之后,太平公主没被立为皇太女,就没胜利的机会了。”
太平公主在朝堂上的势力,比起当年的武皇还要大。
但武皇当时的皇帝,李治李显李丹,都太过软弱,不成气候。
太平公主的对手,却是年轻时的李隆基。
且朝堂的那群官员,看似支持太平公主,在真正做出选择时,他们会毫不犹豫转投向李隆基。
雪奴神色忽然坚定起来,道:“九娘不能去,我这就去回秦娘子,说九娘身子不好,外面太冷,到不了西郊。”
谭昭昭忙劝她:“哎哎哎,你快坐下来,别
急。”
雪奴坚定地道:“高三郎那边与你的关系,太子不可能不知晓。若是你去了,在太子眼里,就是背主。我不过是个胡姬,商女而已,身份低贱,在贵人看来,就是门下跑腿做事的奴仆,与你的这份关系,对你没甚影响。等那时,牵连不到九娘与大郎。”
谭昭昭认真地道:“雪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正因为如此,我就是去了,太子也不会拿我如何。朝堂上与公主有关系的官员那般多,连宰相都好几人,太子总不能全部铲除。我不会有事,你却会因此有危险,所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等下我与大郎商议,定会找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雪奴垂下眼睑,不知在思索什么,她只轻轻嗯了一声。
谭昭昭不放心,道:“雪奴,你先歇一阵吧,好生睡一觉起来,一切都没事了。”
雪奴抬头,冲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好,我是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一歇。”
谭昭昭将她送到门外,叮嘱了又叮嘱,道:“等我与大郎商议好之后,马上来与你说,你放心,别想太多啊。”
雪奴道:“我没事,外面冷,九娘回屋去吧。”
谭昭昭站在门边,望着雪奴裹紧风帽走在空寂的小巷里,雪花落在她的肩上,发髻间,木屐踩在地上,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走到宅邸前,雪奴回转身看来,望着她笑,朝她摆手。
谭昭昭也摆手,待雪奴进了屋,
她也跟着转身回去,对眉豆道:“你去前院与大郎说一声,可否走得开,先回后院来一趟,我与他有些话说。”
眉豆领命去了前院,很快,张九龄就匆匆回来了,带着一声寒意与酒气进了屋,道:“昭昭,发生了何事?”
谭昭昭径直将雪奴前来之事说了,张九龄听罢一言不发,从怀里拿出一个帖子与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谭昭昭接过帖子一看,太子府举办筵席,给他下了帖子,以及高力士写给她的信。
信很简单,只是稀松寻常的问候,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礼单。
高力士随着李隆基地位的上升,如今已经非同凡响,在长安城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是他现在太忙,虽都在长安城,太子府离谭昭昭的宅子,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上次在西郊一别,谭昭昭就再也未能见过他。
逢年过节的礼单,越来越长,贵重。
谭昭昭握着信,愣愣出神。
张九龄道:“先前太子府的小黄门刚送来,我正准备回来找你。雪奴呢?”
谭昭昭道:“我让雪奴先回去歇息了。”
张九龄颔首,道:“你让雪奴莫要担心,公主那边见你的日子,在太子府的筵席之后。我到时候前去时,与三郎略微提上一提。你不能推辞,我也不能推辞,连你我都身不由己,何况是雪奴。”
如今只能如此了,谭昭昭道:“我亲自去走一趟,免得雪奴胡思乱想。”
张九龄道:“昭
昭穿得厚一些,别冻着了。”
谭昭昭拿了风帽披上,张九龄替她系好绊扣,到了门外,蹲下取了木屐,往她脚上穿戴好。
两人沿着回廊,一道往外走去,谭昭昭莫名其妙,突然就一片恍惚,便找着话问道:“听说张旭吃坏了肚子,现在可好了?”
张九龄牵住她的手,回头看着她笑,道:“已经无碍,又能吃酒了。”
谭昭昭舒了口气,道:“没事就好。那孟浩然呢,大郎觉着他如何?”
张九龄修眉蹙起,道:“孟浩然此人,聪明归聪明,只太过年轻,欠缺稳重,还得多加历练。若他能通过进士考试,下定决心改掉陋习,未尝没有一番前程。”
谭昭昭看向张九龄,他的面孔依旧年轻俊秀,因着多年为官,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几分贵气与威仪。
初次见面时,张九龄比孟浩然也长不了年岁,早已气定神闲,端方自持。
谭昭昭先前莫名悬在半空的心,缓缓落了回去。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好似都不那么令人害怕了!